身体像灌了铅，每走一步都要调动全身力气去对抗那股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疲惫。左肋下的钝痛随着呼吸起伏，一下下牵扯着神经，而后脑的闷痛更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所有清醒的意识都困在里面。我靠在电梯冰冷的内壁上，金属的寒意透过衬衫钻进来，却浇不灭胸腔里那团烧得正旺的火 —— 姐姐最后那条带着哭腔的语音还在耳边打转，张德海那张堆着假笑的脸又在眼前浮现，两种画面交织着，几乎要把我的理智撕裂。
掌心那块新长出来的老年斑，摸上去带着细微的褶皱，像一块滚烫的烙印。它时刻提醒着我，每一次读取记忆都在透支生命，也时刻催促着我 —— 必须找到那个印着卡通猫咪的银色 U 盘，那是揭开姐姐死亡真相的唯一钥匙。
我抱着一摞过期文件，脚步虚浮地走向张德海的办公室。这些文件是我特意找来的 “敲门砖”，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我的脚步声在空旷中回荡，每一声都像倒计时的鼓点，敲得人心头发紧。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一条缝隙里漏出张德海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难掩的焦躁。
“…… 李总，您放心，范围早锁死了，她绝不可能带出去…… 对，就是那个银色猫咪 U 盘…… 王主管正在翻她经手的所有东西，连旧物箱都没放过，很快就有结果……”
我的心猛地一沉，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他们果然在找 U 盘！还盯上了姐姐的旧物箱！我必须比他们更快，否则一切都晚了。
“……‘清道夫’？” 张德海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李总，动用他们是不是太…… 我知道风险！可 2.7 亿的缺口要是被捅出去，我们都得完蛋…… 好，好，我再催，72 小时内还找不到，就按您说的流程启动。”
2.7 亿！清道夫！72 小时！
这三个词像三把冰锥，狠狠扎进我的心脏。原来这不是简单的账目问题，而是足以让人铤而走险、杀人灭口的巨额黑洞。“清道夫” 启动，意味着针对我的、有组织的猎杀己经进入倒计时，我剩下的时间，只有三天了。
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浸湿了鬓角。我深吸一口气，指甲用力掐在掌心的老年斑上，剧烈的刺痛让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压下喉咙里的腥甜，我抬手敲了敲门，不等里面回应，便推门而入。
张德海背对着门口，正对着手机点头哈腰。听到门响，他肥胖的身体猛地一颤，像受惊的河豚般迅速转身。看到是我，他脸上未褪的焦虑瞬间扭曲成惊怒，随即又被一层油腻的严厉覆盖。
“罗默？” 他 “啪” 地把手机扣在桌上，声音尖锐得像指甲刮过玻璃，“进来不知道敲门？公司的规矩都喂狗了？”
“张总，抱歉，门没关严。” 我垂下眼睑，掩住眼底的情绪，把文件放在他桌上，目光飞快扫过桌面 —— 倒扣的手机、金属钢笔盒、无线鼠标，还有他抽屉缝隙里露出来的一抹冷硬金属光，那是一把紧凑型消音手枪的轮廓。
他的目光像探针一样在我脸上刮来刮去，我故意让呼吸变得粗重，装作一副重伤未愈的虚弱模样。
“嗯。” 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随手翻了翻文件，心不在焉，“伤没好就多休息，这些不急。”
“另外，” 我抬起眼，语气平稳却带着一丝为难，“上季度‘晨曦计划’被审计打回了，财务部又催了，说原始凭证和电子流程对不上，数据缺口很大，需要项目部给证据链完整的书面解释，不然可能启动内部稽查。”
“晨曦计划” 是姐姐最后的心血，她生前不止一次跟我说过 “资金流水奇怪”，现在看来，这里面藏着大问题。
张德海敲击桌面的手指突然僵住，脸上的严厉像冰面一样裂开细纹，瞳孔在镜片后猛地收缩，那一瞬间的慌乱和凶狠，被我看得清清楚楚。但他很快就掩饰过去，挤出一个 “和蔼” 的笑，身体后靠，双手交叠在腹部：“小罗啊，伤成这样还操心工作。‘晨曦计划’复杂，流程不规范很正常，这事我会跟李总汇报，你别管了。”
又是 “李总”，这个从未露面的人，显然是幕后更大的黑手。
“可是张总，” 我没有退缩，迎着他的目光，“审计这次很坚决，邮件抄送了纪检。拿不出完整证据，恐怕……” 我特意强调 “完整证据”，目光扫过他的电脑和文件柜，同时伸手去拿桌上的钢笔，“笔借我用下，我标记重点……” 指尖 “恰好” 擦过无线鼠标。
“别动！”
张德海像被踩了尾巴的野兽，猛地弹起来，速度快得不像个肥胖的人。他脸上的和蔼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狰狞，额头青筋暴起，双眼布满血丝，满是恐慌和暴戾。
“谁让你碰我东西的？手贱是不是！” 他咆哮着，声音都变了调。紧接着，他猛地挥臂，把桌上的文件、笔筒、名片盒全扫到地上。
“哗啦 —— 哐当！”
纸张飞舞，文具西溅，办公室里一片狼藉。巨大的声响震得人耳膜发疼，而我僵在原地，手悬在半空，心脏却狂跳起来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那股熟悉的、生命受威胁的恐惧感再次攫住了我！
— 嗡！
意识里像进一根烧红的铁钎，剧烈的疼痛瞬间蔓延开来。没有完整的画面，只有混乱的情绪乱流，暴戾、恐慌、绝望交织在一起。而在这混乱中，一个淬毒的念头碎片扎进我的脑海：
不能让他再查……U 盘必须找到…… 清道夫启动……72 小时……
信息流突然中断，剧烈的头痛让我太阳穴突突首跳，喉头涌上一股腥甜，被我强行咽了下去。手心的老年斑处传来麻痒的收紧感，我知道，这是又一次支付寿命的代价。
生理上的剧痛让我脸色煞白，冷汗首流。我踉跄着后退，扶住门框才勉强站稳，看上去虚弱得随时会倒下。
张德海喘着粗气，胸脯剧烈起伏。他看看满地狼藉，又看看我 “虚弱” 的样子，眼神不停变幻 —— 有暴怒，有恐慌，还有一丝后悔。他深吸几口气，整理了下领带和眼镜，试图找回威严。
“罗默，” 他声音发颤，还带着喘息，“你毛手毛脚的！我早说过做事要稳重！” 他倒打一耙，指着地上命令道，“这里我叫保洁来收拾，你状态太差，立刻回家休息！公司的事不用你操心！”
他走近几步，身上古龙水、汗水和一丝血腥味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压低声音，一字一句：“记住，好好养伤。不该碰的别碰，不该问的别问。楼梯间的事，有一次意外就够了，绝不会有第二次。”
冰冷的死亡威胁像毒蛇的信子，舔过我的皮肤。我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他，把他此刻的狼狈和凶狠，还有 “清道夫” 和 “72 小时” 的倒计时，一起刻进心里。然后我低下头，用细弱的声音回答：“是，张总…… 我明白了。”
转身离开时，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关上门的瞬间，我背靠墙壁，允许自己微微颤抖 — 不是害怕，是确认。确认了凶手的穷凶极恶，确认了威胁的升级，也确认了头顶那悬着的死亡倒计时己经开始滴答作响。
“清道夫” 要来了。
72 小时，我只有三天时间。
而我没注意到，墙角顶端那个不起眼的摄像头，红色指示灯正随着我的心跳，一下、一下，闪烁着冰冷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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