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丝还卡在锁眼里，屋里那声低语像根针扎进耳朵。
陈默没动，手背青筋跳了一下。他慢慢把铁丝抽出来，塞回衣兜，转身就走。肩上的伤还在渗血，走路时一晃一晃地疼。
他穿过偏屋后的小径，绕过演武场东侧的矮墙，蹲在一块石头后面。天快亮了，风凉飕飕地吹。
古玉忽然发烫。
“你这就放弃了？”九命的声音炸起来，“被骂两句就夹尾巴跑？你不是程序员？不是最擅长把情绪编译成代码？”
陈默低头看手心。药瓶还在，绿色的药糊贴着掌纹，温乎乎的。
“我不是来打架的。”
“那你现在像个什么？缩在角落等天亮？等别人给你发好人卡？”
陈默没说话，从地上捡了根炭条，在石板上画了个点。
“王虎今天会来大比签到。”他说。
“所以呢？你要用眼神把他瞪出结界？”
“我要让他打七个喷嚏。”
九命静了一秒：“……你脑子烧坏了？”
“迷魂花粉还有三克。”陈默继续画线，“昨夜风速每息两丈，偏东南三度。他站的位置离我八步远，地面有轻微坡度，落尘轨迹可测。”
“你当这是写代码？输入变量就能输出结果？”
“差不多。”他在石板上写下几个数字，“抛物线函数y=ax2+bx+c，a由风阻决定，b是投掷角度，c是起始高度。只要控制变量，毒粉落地范围误差不超过半尺。”
“你还记得三角函数？我以为你们地球人上班只用Excel。”
“我用Python算过一万次弹道模型。”他划掉一个错误参数，“现在问题是引线触发延迟。沙漏计时三秒，必须让粉包在脚踩后精确爆开。”
“你拿什么做延时机关？头发丝缠火折子？”
“用尿泡过的麻绳。”陈默抬头，“湿绳燃烧速度是干绳的三点二倍，昨晚试过了。”
九命沉默两秒：“……你真是个变态。”
“谢谢。”
太阳升起时，陈默己经重新埋好了机关。一根细麻绳连着两个陶片，中间夹着毒粉包，上面压了一层薄土。位置就在王虎习惯站立的区域边缘——那里有一块凸起的石头，外门弟子都知道他会往那儿站。
做完这些，他回到演武场角落，靠着墙坐下，把药瓶放进内袋。肩上的伤口黏住衣服，扯得生疼。
人渐渐多了起来。
外门大比即将开始，弟子们陆续到场。王虎带着三个跟班走过来，一身新制青袍，腰带镶玉，趾高气昂。
他一眼看到陈默，嘴角咧开。
“哟，这不是偷药草的贱民吗？”他大声说，“怎么，昨晚没被守卫抓去关禁闭？还是说你己经学会跪着求饶了？”
周围有人笑。
陈默没抬头，手指抠着石板边缘。
“听说你连灵根都是捡来的？”王虎走近几步，“五彩杂灵，废物中的极品。也就那些老东西瞎捧，真打起来，你连我的影子都摸不到。”
笑声更大了。
陈默慢慢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你说得对。”他说。
王虎一愣：“什么？”
“你说得对。”陈默看着他，“我不配跟你比。”
王虎得意地扬起下巴：“算你有点自知之明。”
“所以我换了种方式比。”陈默退后半步，叉腰站着，“比如，谁先打喷嚏。”
“你疯了吧？”
“不信你往前走一步试试。”
王虎冷笑：“吓唬谁呢？我站这儿怎么了？这地方又不是你家——”
话没说完，他右脚往前一踏。
咔。
脚下传来轻微响动。
三秒后，一团黄雾“砰”地炸开，正喷在他脸上。
王虎眼睛鼻子全蒙了，猛地后退，张嘴想骂，结果喉咙一痒。
“啊——嚏！”
第一个喷嚏打得他仰头翻白眼。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一口气连着打了五个，膝盖发软，首接跪在地上。
“啊——嚏！啊——嚏！啊——嚏！”
围观弟子全傻了。
陈默站在原地，两手插裤兜，一脸平静。
“数学公式算出的投掷角度。”他说，“精准吧？”
有人憋不住笑出声。
王虎满脸花粉，鼻涕眼泪首流，指着陈默：“你……你敢用禁药！我要告你——”
“啊——嚏！”
第六个喷嚏把他剩下的话全喷出去了。
第七个来得更猛，整个人往前一扑，脸朝下栽进泥里。
陈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尖，离那团黄雾边缘正好七寸。
“风向变了半度。”他对空气说，“下次得补正系数。”
“你这次运气好。”九命哼了一声，“麻绳烧慢了零点三息，要是再迟一点，他就踩空了。”
“我己经重算了十遍。”
“那你刚才手抖什么？”
“肩伤扯到了。”
“撒谎。你心跳快了两倍。”
陈默不吭声，从怀里掏出小药瓶，看了眼里面剩下的绿糊。
“林壮能活。”他说。
“你现在关心的是这个？”
“我只是确认一下。”
“你明明更想冲上去踹他两脚。”
“我没那么野蛮。”
“你比野蛮人还会算计。”
人群还在围着王虎哄笑。有人拿水桶泼他，花粉糊成泥浆往下淌。
陈默转身走到演武场边缘，靠墙站着。阳光照在左半边脸上，右边肩膀一阵阵发麻。
有个弟子走过来说：“你这招哪儿学的？”
“Python。”
“啥？”
“没什么。”
那人走了。陈默低头看手心，汗把药瓶外壁的标签泡皱了。
九命趴在他肩上，尾巴轻轻甩。
“接下来怎么办？”
“等大比开始。”
“你不担心裁判查毒粉？”
“迷魂花粉不在禁药名录。”陈默抬头看天，“而且我没动手。是他自己踩上去的。”
“狡辩。”
“叫战术。”
“你迟早被人围殴。”
“那就让他们排队来。”陈默活动了下肩膀，“反正我算得出每个人的攻击预判轨迹。”
“你越来越欠揍了。”
“谢谢夸奖。”
远处传来钟声，三响。
大比即将开始，各峰执事陆续登台。王虎被人扶下去洗脸，一路还在打喷嚏。
陈默站在原地没动。
他的鞋底沾了点黄粉，踩在地上留下半个模糊脚印。
风吹过来，带起一缕尘土，落在他右脚鞋面上。
他低头看了一眼，抬起脚，准备换位置。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一个执事走过来，盯着他看了两秒。
“你是陈默？”
“是我。”
“刚才那阵法……是你布的？”
陈默没回答。
执事嘴角抽了抽，压低声音：“下次别用尿液调合剂，臭得我都闻到了。”
说完转身走了。
陈默站在原地，嘴角动了动。
他抬起左手，把药瓶紧紧攥进掌心。
瓶身的棱角硌着皮肤，有点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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