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凝固的鲜血，将整块青冥玉铺就的演武场染成深绛。
玉面光可鉴人，倒映着漫天晚霞与西周高耸的观武台，空气中弥漫着王家特制的“迎宾霭”，那是名贵檀香与百种奇花研磨混合的香霭，甜腻而具有压迫感，仿佛要将所有人的呼吸都纳入某种既定的秩序之中。
古一深吸一口气，催动心念，身体如同风一般轻盈自如。
他双脚迈开，摆出元墟古道最基本的起手式——“归元守一”，动作朴实无华，与王尊那流光溢彩的姿态形成鲜明对比。
“就这点架势，也敢上台献丑？”王尊嗤笑一声，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轻蔑。
他内心早己将古一视为蝼蚁，盘算着要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彻底碾碎和羞辱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山野村夫”，以此立威。
只见王尊眼中凶光毕露，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龇牙咧嘴地举剑猛然刺来。
剑锋划破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首指古一胸口。
“来得好快！”古一心头一凛，却并不慌乱。
他身形微侧，双手在胸前划出一道圆融的弧线，竟以空手硬生生接住了这凌厉一击。
双掌与剑锋相触的瞬间，他感受到一股阴狠的劲力顺着剑身传来，震得他手臂发麻。
古一稳稳接住了这一剑后，眼里透露出坚决的眼神，让王尊心里生出坚韧不可击破的感觉。
“倒是小瞧你了。”王尊冷笑，眼中却毫无意外之色，反而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狡黠。
没等古一稳住身形，这个阴险小人突然左手结印，一枚炽热的火焰球毫无征兆地在身前凝聚，随即猛地掷出，在古一面前轰然爆炸！
“什么？！”古一心中一惊，仓促间只来得及运转真气护住周身要害。
炽烈的气浪夹杂着毁灭性的力量扑面而来，他只觉得一股巨力狠狠撞在胸前，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倒飞出去，重重摔在数米开外的冰冷玉面上。
喉咙一甜，一股腥热涌上口腔，又被他强行咽下。
他单膝跪地，指缝间渗出的鲜血在光滑的玉面纹路间蜿蜒，如同在纯净画卷上泼洒的污点。
膝盖和掌心传来阵阵刺痛，但他心中更多的是一种混杂着屈辱和困惑的平静。
“这便是所谓的名门正派吗？”他内心质问着，目光扫过西周那些华服子弟，“竟在比武中行此偷袭暗算之举...”他并不畏惧失败，只是对这充斥着阴谋诡计的“比武”感到由衷的隔阂。
周围名门子弟华服珠冠的刺目光芒，他们脸上或嘲讽或冷漠的神情，让他突然无比怀念后山通道内那纯净而内敛的星辉微光。
想到这里，他内心翻涌的气血竟逐渐平复下来，眼神重新变得清明。
“这便是你师承的‘古道’？”王尊的声音带着戏谑，将他拉回现实。
对方云霞锦袍金光流转，腕间清心玉铃随着他的步伐发出扰人心神的清响，语气里满是居高临下的怜悯。
王尊的内心充满了掌控全局的优越感，看着古一狼狈的模样，他不仅享受着胜利，更享受着在众多名流面前碾压这种“古老流派”传承的，这能进一步巩固王家和他本人“正确”且“强大”的形象。
古一沉默以对。
对方的华彩与喧嚣，让他内心感到窒息般的不适应。
此时他沉闷的思绪飘回后山，仿佛看见了那寂静山谷中，师父正倚着刻满蚀刻的石门，在通道幽微的光芒下翻烤着红薯。
那足以撼动山岳的能量波动，对比眼前的浮华与虚伪，古一心中升起一丝明悟：“或许，师父身上那种与天地共鸣、返璞归真的力量，才是真实的。”
“看来你的古道传承，也不过如此嘛。”王尊见他不答，语气更加轻蔑，“连我一招都接不下，也敢大言不惭？”
话音未落，王尊剑锋再至！这一次，剑势更加凌厉，三十六道虚实难辨的剑影铺天盖地而来，卷起香尘与散落的花瓣，绚烂而致命。
观台上喝彩如潮，所有人都被这华丽的剑招所吸引。
古一闭上双眼，极力摒除周遭的喧嚣、凌厉的剑影、身上的疼痛。
让内心恢复到平静的状态。
师父在一旁静观其变，那平和而深邃的话语，仿佛伴随着通道能量温和磅礴的脉动，在他心海响起：“……外相万千，不离其宗。你能做的，是勇敢面对，不要怯懦，寻回你与本源之力的连接……”
“连接...”古一在心中默念，此刻他不再去想胜负，不再去管那华丽的剑招，只迫切地想要找回与通道能量初次接触时的那种纯粹“连接感”。
那是与脚下大地、与周身万物融为一体的感觉。
剑风及体的刹那，生死一线间，古一本能地放弃了所有防御对抗的念头，信手抓起一把沾染了自己鲜血的泥土。
一股奇异的平静笼罩了他，仿佛瞬间回到了后山那永恒的寂静与微光中。
手中的泥土不再是污秽，而是承载着大地的厚重与纯净的本源之力。
观礼台上的嗤笑声戛然而止，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只见那捧最卑微的尘土在古一掌心流转，竟映出夕阳最后的光辉，化作点点温暖而坚定的金芒。
王尊精心编织的凌厉剑网，在触及这看似微弱金尘的瞬间，竟如春雪消融，寸寸崩解！
“这、这是什么邪术！”王尊踉跄后退，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腕间那扰人心神的玉铃更是承受不住某种无形的力量，砰然碎成齑粉。
他感受一股浑厚、古老而无法抗拒的力量，轻易瓦解了他所有的攻势和蓄力。
古一凝视着掌心渐熄的微光，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明悟。他忽然明白了师父说的“凡尘之光”。
原来真正的力量，从来不在玉殿金堂，不在华丽的招式和珍贵的法宝，而就在这最朴素的泥土与最寻常的阳光之间，在于内心与天地至理的共鸣。
比试在王家众人不甘的目光和诸多世家代表诧异的眼神中仓促结束。
没有人宣布胜负，但每个人心中都自有答案。
返回后山的路上，夜色己深，星子点点。
古一默默跟在师父身后，回味着方才那奇妙的瞬间。
“感觉如何？”师父头也不回，声音悠然传来。
古一沉吟片刻，恭敬答道：“弟子…似乎在刚刚的对决中感受到了师傅说的凡尘之力，很微妙但是又很强大。”
师父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眼中带着欣慰的笑意：“触摸到便好。记住今日手中尘光对你的感觉，比千百句法决更能让你成长。”
“可是师父，王尊他们...”
“浮华终是泡影。”师父打断他，目光望向远处黑暗中巍峨的山影，“你的路，不在那里。赶紧回去睡觉了，明天自由明天的事……”
古一点点头，心中那份因比武而产生的波澜彻底平复。
他抬头望向星空，只觉得今夜的星光，似乎比起平时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与后山通道内的微光，显得格外相似。
(http://www.220book.com/book/8EY5/)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