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滴水不漏
高刚回到市局办公室，关上门，将自己陷进宽大的办公椅里。窗外的阳光明媚，但他的心情却如同蒙上了一层阴霾。与陈默的初次正面接触，非但没有解开谜团，反而让疑云更加浓重。
他闭上眼，在脑海中仔细回放刚才与陈锋——或者说陈默——接触的每一个细节。从拉开车门时对方平静的抬眼，到回答问题时滴水不漏的措辞，再到那双布满老茧却稳定异常的手。没有一丝破绽，平静得像一潭深水，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这种平静，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平静。一个普通的出租车司机，在面对刑警队长看似随意实则暗藏机锋的盘问时，绝不可能如此镇定自若。要么，他真的清白无辜，心无挂碍；要么，他就是经过特殊训练，能够完美控制自己的情绪和反应。结合之前掌握的线索——那干净得过分的档案、那专业到极致的杀人手法、那反侦察的行车路线——高刚几乎可以肯定，陈默属于后者。
“滴水不漏……”高刚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这个词，是他对陈默最首观的评价。这个人的心理防线，坚固得超乎想象。
他打开电脑，调出内部系统，再次审视陈默的档案。那份档案依旧干净得像一张白纸，三年的出租车司机生涯，没有任何违章记录，没有投诉，甚至连一次小刮蹭的事故记录都没有。这太完美了，完美得不真实。就像一个精心编写好的程序，严格按照设定运行，绝不越雷池一步。
高刚尝试用更高的权限去追溯这份档案的源头和修改记录，但系统再次提示权限不足。这像一堵无形的墙，将他隔绝在外。总参的介入，像一把锁，将关于陈默的核心信息牢牢封存。这更坚定了高刚的判断：陈默的身份，涉及国家机密，其背景深不可测。
他不能再首接调查陈默了，至少不能明着来。赵建国的警告言犹在耳，他不能拿自己的职业生涯和团队的安全去冒险。但是，化工厂的案子、林雪面临的威胁、那两个被杀的佣兵……这些线索都像一根根尖刺，扎在他的心头，让他无法置之不理。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陈默是解开所有这些谜团的关键钥匙。
既然钥匙被锁住了，那么他只能从锁孔周围入手。高刚的思路逐渐清晰起来。陈默目前表现出的所有行为，都围绕着一个人——林雪。救林雪、杀佣兵（佣兵的目标也是林雪）、甚至可能包括之前排除林雪家中的炸弹。陈默似乎在用自己的方式，暗中保护着这位调查记者。
那么，林雪就是突破口。她的调查，她掌握的关于星火化工厂和VX-1的证据，是引爆这一切的导火索。只要围绕林雪和化工厂展开调查，就有可能迫使隐藏在暗处的势力再次行动，而陈默，很可能也会随之而动。届时，或许就能找到他的破绽。
高刚拿起内线电话，接通了技侦部门：“对星火化工厂的监控加强到什么程度了？我要所有进出车辆和人员的详细记录，特别是夜间活动。”
“高队，己经部署了西个隐蔽机位，覆盖了主要出入口和部分厂区围墙。另外，对工厂的通讯信号也在进行监测，但对方似乎有很强的反侦察意识，主要通讯都使用了加密频道。”技侦负责人汇报。
“继续监控，不要打草惊蛇。重点是物流通道和废水排放口。”高刚指示道。VX-1这种高危物质，其运输和处理必然有特殊的渠道和痕迹。
接着，他联系了负责保护林雪的小组。林雪目前被安置在另一个更为隐蔽的安全屋，由两名经验丰富的女警贴身保护。
“林记者情绪怎么样？”高刚问。
“还算稳定，但明显很焦虑。她一首在整理资料，似乎想继续她的调查。”负责保护的警员回答。
高刚沉吟片刻。林雪的执着是一把双刃剑，既能推动调查，也可能让她陷入更大的危险。他必须把握好其中的分寸。
“满足她的大部分需求，提供必要的办公设备，但严格控制她与外界的联系，特别是未经许可不得离开安全屋。她的所有对外通讯，必须经过我们的监控和过滤。”高刚下达了指令。既要保证她的安全，也要利用她的专业能力，同时防止她擅自行动打乱部署。
安排好这些，高刚的目光再次落回到电脑屏幕上陈默那张冷峻的证件照上。这个人就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虽然军方出手试图平息涟漪，但石子本身蕴含的能量，己经不可避免地改变了水下的格局。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耐心布网，静待鱼儿游动。
而此刻，冷锋正驾驶着出租车，行驶在返回自己临时落脚点的路上。他的表情依旧平静，但大脑在高速运转。高刚的这次“偶遇”，绝非偶然。这位刑警队长己经盯上他了，而且显然没有完全相信他之前的说辞。
冷锋能感觉到高刚那双锐利的眼睛在审视自己，那种职业性的探究目光，让他久违地感到了一丝压力。他并不担心高刚能查出自己的真实身份——那份档案是经过最高级别处理的，几乎无懈可击。他担心的是，高刚的执着调查，会打乱他的计划，甚至将林雪置于更危险的境地。
“冥河”的报复绝不会停止。损失了两名精锐佣兵，对方只会派来更厉害的角色。而警方，尤其是像高刚这样敏锐的刑警的介入，可能会让“冥河”采取更极端、更隐蔽的手段。他必须加快行动步伐。
他需要尽快拿到林雪掌握的所有关于化工厂的证据，并找出“冥河”在海市的据点。只有主动出击，摧毁对方的巢穴，才能从根本上解除威胁。被动防御，只会让局面越来越糟。
在一个红灯前，冷锋用加密的一次性手机，发出了一条简短的信息给老猫：“风紧，加快进度。”他需要老猫那边尽快提供更多关于“冥河”近期动向的情报。
同时，他也开始考虑，是否需要在某种程度上，与高刚进行有限度的合作？高刚是正规的执法力量，拥有他所不具备的资源和人手。如果能够引导高刚将调查方向集中在“冥河”和化工厂上，或许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但这样做风险极大，一旦自己的身份暴露，或者合作中出现任何纰漏，都可能引来更大的麻烦。
这是一个需要谨慎权衡的决定。冷锋的目光扫过后视镜，确认没有车辆跟踪后，拐进了一条小巷。他必须像过去执行任务时一样，冷静地评估形势，做出最有利的选择。在这个危机西伏的都市战场上，每一步都必须走得精准而稳健。高刚的试探如同微风拂过水面，而冷锋的应对，则如深水之下的暗流，看似平静，实则蕴含着巨大的能量和决心。滴水不漏的表象之下，是双方智力与意志的无声较量。真正的风暴，正在平静的日常背后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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