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那座破败的山神庙，林月明带着初化人形、对一切都充满好奇的小青，继续向南而行。数日后，他们来到了一座位于蜀地边缘、颇为繁华的县城。
甫一踏入城门，喧嚣的人声、琳琅满目的商铺、形形色色的行人，便如同一个五彩斑斓的新世界，瞬间将小青彻底淹没。
“哇——！”
小青发出一声惊叹，翠绿色的眸子瞪得溜圆，仿佛两颗熠熠生辉的宝石。
她紧紧拽着林月明素色道袍的袖角，半个身子躲在他身后，既害怕又兴奋地探出脑袋，贪婪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主人！主人！那是什么？亮晶晶的，好漂亮！”她指着一个首饰摊上廉价的珠花，声音雀跃。
“主人！快看！那个圆圆红红的，一串一串的，闻起来好香！”她的目光被路边小贩扛着的糖葫芦吸引，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还有那个！那个！像小人一样，甜甜的！”她又发现了捏糖人的手艺人，看得目不转睛。
“好香啊......是米糕的味道！”她的鼻子灵敏地嗅着空气中弥漫的食物香气，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
她就像一张纯净的白纸，骤然被泼上了浓墨重彩的人间烟火，每一个发现都让她惊喜万分。
她时而因突然响起的吆喝声而吓得缩回林月明身后，时而又被飘过的脂粉香气引得翕动鼻翼，对一切都充满了最原始、最纯粹的好奇与渴望。
林月明被她拽着袖子，行走在熙攘的人群中。他赤色的瞳孔平静地扫过周遭，这些凡俗景象于他而言，早己司空见惯，引不起丝毫波澜。
然而，身边小青那毫不掩饰的、如同初生婴孩般纯净的喜悦和惊叹，却像一颗投入他古井无波心湖的小石子，荡开了一圈极其细微的涟漪。
他低头看了看紧紧抓着自己袖口、因为兴奋而微微泛红的小手，又看了看她那双倒映着整个热闹街市、闪闪发光的翠眸，沉默了片刻。
“想吃？”他淡淡地问，目光落在那一串串红艳艳的糖葫芦上。
“嗯嗯！”小青用力点头，眼巴巴地望着。
林月明没再多言，走到摊位前，取出几枚铜钱，买下了一串最大、糖衣最厚的糖葫芦，递给了小青。
“谢谢主人！”小青欣喜若狂，小心翼翼地接过，先是好奇地舔了舔外面脆甜的糖衣，眼睛瞬间眯成了月牙儿，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咬下一颗山楂，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口中化开，让她幸福得几乎要飘起来。
她吃得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囤食的小仓鼠，嘴角还沾着亮晶晶的糖渣。
看着她满足的样子，林月明脚步未停，却自然地转向了下一个让她驻足的摊位。
“喜欢那个？”他指向吹糖人的老翁。
小青嘴里含着山楂，含糊不清地猛点头。
于是，一个栩栩如生的“小糖蛇”到了小青手里，她爱不释手，都舍不得吃。
“这个？”他停在一个卖米糕的摊前。
热腾腾、雪白软糯的米糕又塞满了小青的另一只手。
一路走，一路买。
林月明话很少，几乎只是用眼神询问，然后便默不作声地付钱。糖人、米糕、芝麻饼、桂花糕......各种小吃很快堆满了小青的双手。
她拿不过来，林月明便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将她拿不下的东西接了过去，替她拿着。
很快，林月明那只平日里或结印施法、或掌控引力的手，此刻却提满了大包小包的油纸包，里面装着各式各样的零食小吃。
他神情依旧平淡，没有丝毫不耐，仿佛在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随后，他们的脚步停在了一家成衣铺前。橱窗里挂着各色鲜艳的衣裙，再次牢牢抓住了小青的目光。
她身上还穿着林月明那件略显宽大的素色道袍，虽然干净，却与这繁华街市格格不入。
“进去看看。”林月明率先走了进去。
店铺老板娘见有客上门，热情地迎了上来。小青有些怯生生地躲在林月明身后，但眼睛却不住地瞟向那些色彩缤纷的布料。
林月明目光扫过架上的衣裙，对老板娘道：“挑几身合她身的。”他指了指小青。
老板娘见多识广，见林月明气度不凡，又如此大方，立刻笑逐颜开，拿出好几套时下流行的裙装，有鹅黄的、水绿的、粉紫的，料子虽非顶级，但做工精致，颜色鲜亮。
小青被老板娘拉着去试衣。当她换上一身水绿色的罗裙，扭扭捏捏地从屏风后走出来时，林月明的目光微微停顿了一下。
褪去了宽大道袍的遮掩，少女窈窕的身段被合体的衣裙完美勾勒出来。
水绿色的布料衬得她肌肤愈发白皙，乌黑的长发垂在肩头，翠绿的眸子因为羞涩和兴奋而波光流转，整个人如同雨后初绽的新荷，清新灵动，又带着一丝妖类特有的媚态。
“主人......好......好看吗？”小青扯着裙角，有些不安又期待地望着林月明。
林月明静静地看着她，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嗯。”
只是一个简单的音节，却让小青瞬间笑靥如花，如同得到了全世界最棒的夸奖。她又试了其他几套，每一套都喜欢得不得了。
最后，林月明将她试过觉得合身的几套衣裙全都买了下来，还顺便配了相应的鞋袜和几件简单的首饰。
从成衣铺出来时，小青己经换上了一身鹅黄色的新裙，头发也用新买的玉簪简单挽起，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
她时而低头看看自己漂亮的裙摆，时而摸摸发间的簪子，脸上洋溢着纯粹而灿烂的笑容，对每一个投来目光的行人报以好奇而友善的微笑，仿佛一只终于飞出丛林、初次见识广阔天地的小鸟。
林月明跟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手中依旧提着零食袋和打包好的衣物。
他静静地注视着前方那个雀跃的、鹅黄色的背影，看着她因为一串糖葫芦而开心，因为一块新手帕而惊喜，因为路边的杂耍而驻足惊呼......
不知为何，看着小青那毫无阴霾、充满生机的快乐模样，林月明的心境，竟感受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暖意。
一种难以言喻的、淡淡的愉悦感，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悄无声息地浸润着他冷漠的心田。
他并不理解这种情绪的来源，也并不想去深究。
只是觉得，看着她在阳光下欢笑的样子，这喧嚣的、曾经在他看来毫无意义的人间集市，似乎......也变得不那么令人厌烦了。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小青在前，林月明在后，融入这烟火人间的画卷之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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