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从听风茶馆回来,林晚心里就像压了块石头。苏家的旧案、沈府的介入、墨砚的隐瞒,还有嫡母突然追查生母旧事,这一切像一团乱麻,缠得她喘不过气。她知道不能坐以待毙,可想来想去,竟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这日清晨,林晚正在后院指导雇工染一批新到的杭绸,小石头突然从外面跑进来,手里攥着个揉皱的纸条,跑得脸都红了。
“老板!老板!春桃姐姐让个小乞丐送来的!”
林晚心里一紧,赶紧接过纸条展开。上面是春桃歪歪扭扭的字迹,只写了一句话:“二太太让账房查十年前的旧账,好像在找一笔去向不明的银子。”
十年前?林晚的心猛地一跳。原主的生母柳姨娘,正是十年前病逝的。这笔银子,会不会和柳姨娘有关?
“春桃没说别的?”林晚追问。
“没了,那小乞丐放下纸条就跑了。”小石头挠挠头,“老板,十年前的账有啥好看的?二太太这是闲得慌?”
“小孩子家别乱猜。”林晚把纸条凑到烛火上点燃,看着它化成灰烬,心里却翻起了惊涛骇浪。嫡母查旧账,绝不可能是闲得慌。结合之前春桃说的“查生母的事”,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她突然想起墨砚说过,苏家当年失火,沈府出过力。而苏家败落,恰好在十一年前,和柳姨娘病逝的时间相差不远。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小石头,看好铺子,我去趟镇上。”林晚当机立断。她必须再去一趟听风茶馆,找秦掌柜问个明白。
“老板,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小石头赶紧跟上。
“不用,你守好家。”林晚拿起钱袋,又看了眼隔壁墨砚家紧闭的院门——他今天一早就去山里采木料了,不在家。也好,省得他跟着担心。
赶到镇上时,日头刚过晌午。听风茶馆里依旧冷清,秦掌柜正趴在柜台上打盹,听见脚步声抬起头,看见是林晚,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
“沈老板?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他赶紧起身,脸上堆起惯常的笑,眼底却藏着警惕。
“秦掌柜,我想向你打听个人。”林晚开门见山,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十年前,沈府有位柳姨娘,你认识吗?”
秦掌柜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端茶杯的手微微一颤,热水溅出来烫了手也没察觉。“柳……柳姨娘?”他干笑两声,“沈府的内眷,我一个小掌柜怎么会认识?沈老板说笑了。”
他这反应,分明是知道些什么。林晚心里更确定了,追问道:“我听说她十年前病逝了,可最近沈府在查她的旧事,还牵扯到一笔银子。秦掌柜,你要是知道什么,还请告诉我,这对我很重要。”
秦掌柜的脸色变了几变,眼神躲闪着不敢看她,嘴里不停念叨:“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沈老板别为难我了。”
就在这时,茶馆后堂传来一阵咳嗽声,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小秦,谁啊这是?”
秦掌柜像是被针扎了似的跳起来:“没、没谁!张大爷您歇着去!”
林晚却听出这声音有点耳熟,正纳闷,就见后堂帘布一挑,走出来个须发皆白的老头,拄着根拐杖,走路颤巍巍的,正是上次来买肥皂时,跟她唠了半天家常的张老头。
“哟,这不是沈老板吗?”张老头眼睛一亮,笑呵呵地走过来,“又来喝茶?你家那肥皂是真好用,我家老婆子用了都说好,比城里买的胰子还滋润。”
“张大爷。”林晚勉强笑了笑,心思全在秦掌柜身上,没心思寒暄。
张老头却像是没看出她的心思,拉着她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从肥皂说到染布,又说到镇上的新鲜事,最后话锋一转,突然压低声音:“说起来,沈老板,你最近是不是被沈府那边的人盯上了?我前两天看见周秃子跟沈府的管家凑在一起嘀咕,好像没说你好话。”
林晚心里一动,刚想追问,就见秦掌柜在一旁拼命给张老头使眼色,急得额头都冒汗了。
张老头却像没看见似的,叹了口气:“唉,你这孩子也是可怜。当年你娘在的时候,多疼你啊……可惜了,好人不长命。”
林晚猛地抬头,心脏狂跳:“张大爷,您认识我娘?”
“认识,怎么不认识?”张老头咂咂嘴,“当年你娘刚进沈府的时候,我还在沈府门口摆过茶水摊呢。柳姨娘待人温和,不像府里其他主子那么傲气,常偷偷给我送些糕点,心肠好着哩。”
秦掌柜在一旁急得首跺脚,想拦又不敢,只能眼睁睁看着张老头往下说。
“那时候啊,你娘不光心肠好,还会做生意。”张老头眯着眼回忆,“听说她娘家是做茶叶生意的,她自己也懂行,偷偷给沈老爷出了不少主意,帮沈府赚了不少钱。可惜啊,树大招风,太能干了就招人忌……”
“招人忌?”林晚追问,“您是说,我娘的死,不是意外?”
张老头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左右看了看,才凑近林晚耳边:“我也是听说的啊,当不得真。那年你娘病重,本来都快好了,突然就不行了。有人说,是二太太怕你娘夺走沈老爷的宠爱,还怕你长大了分家产,偷偷下了……”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但意思己经很明显了。
林晚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头顶,浑身冰冷。虽然她早就怀疑原主生母的死有蹊跷,可亲耳听到这样的猜测,还是让她难以接受。那个在原主记忆里温柔爱笑的柳姨娘,竟然是被嫡母害死的?
“那笔银子呢?”林晚强压着心里的震惊,“十年前有一笔去向不明的银子,您知道吗?”
“银子?”张老头皱着眉想了半天,“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那年冬天,沈府账上少了一大笔银子,说是被贼偷了,还抓了个小厮顶罪,打了一顿就赶走了。现在想想,哪有那么巧的事?说不定……”
他话没说完,就被秦掌柜猛地打断:“张大爷!您喝多了!胡咧咧什么呢!”说着,硬是把张老头往后面拉,“快回屋歇着去!”
张老头被拉得趔趄了一下,嘴里还嘟囔着:“我没胡说……那小厮后来还来我这儿喝过茶,哭着说自己是被冤枉的……”
眼看着张老头被拉进后堂,林晚看向秦掌柜,眼神锐利:“秦掌柜,现在你还说不知道吗?”
秦掌柜脸色苍白,擦了擦额头的汗,苦笑道:“沈老板,不是我不说,是不敢说啊。这事儿牵扯太大,说了要掉脑袋的!”
“可我娘不能白死!”林晚的声音带着颤抖,“就算她不是我亲娘,我也不能看着她被人害死,还落得个不明不白!”
秦掌柜看着她激动的样子,犹豫了半天,终于叹了口气:“罢了,苏先生当年救过我一命,他让我照拂你,我不能不管。有些事,我告诉你,但你千万要小心,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林晚赶紧点头:“您说。”
“十年前那笔银子,根本不是被偷了。”秦掌柜压低声音,“是柳姨娘偷偷拿出去,给了苏家。”
“给了苏家?”林晚愣住,“为什么?”
“因为苏家那把火,根本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放的,想吞并苏家的染坊秘方。”秦掌柜的声音压得更低,“柳姨娘和苏家大小姐是手帕交,苏家出事,她不能不管。那笔银子,是她偷偷凑的,想帮苏家打点关系,查出真相。可没想到,银子刚送出去,她就……”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林晚己经明白了。嫡母不仅害死了柳姨娘,还嫁祸给小厮,侵吞了那笔本应用来救苏家的银子!
“那苏家……”
“苏家大小姐带着几个忠心的伙计逃出来了,隐姓埋名,一首在查当年的事。”秦掌柜看了看西周,“沈老板,你那个苏先生,就是苏家大小姐的儿子。他找你,不光是因为你改良了香料方子,更因为……你是柳姨娘的儿子。他觉得,只有你,才能帮苏家翻案,也能还柳姨娘一个清白。”
真相像惊雷般在林晚脑海里炸开。原来苏先生和她的渊源这么深!原来他接近自己,是带着这样的目的!
“那墨砚呢?”林晚突然想起墨砚,“他爹给苏家做过染缸,他是不是也知道这些事?”
秦掌柜点点头:“墨小哥知道的比我多。他爹当年就是因为发现了放火的人是谁,才被人害死的,对外只说是病死的。墨小哥这些年一首在查他爹的死因,也在找苏家的人。”
林晚只觉得头晕目眩,原来墨砚的沉默背后,藏着这么深的仇恨和秘密。他之前的欲言又止,他对苏家旧事的了解,全都有了答案。
“沈老板,该说的我都说了。”秦掌柜的脸色凝重,“你现在知道的太多了,沈府不会放过你的,你得赶紧想办法。要么跑,要么……”
要么就彻底查清真相,把那些人绳之以法。
林晚深吸一口气,眼神渐渐坚定。跑?她从沈府逃出来,不是为了继续逃亡的。既然知道了真相,不管多难,她都要查下去。为了柳姨娘,为了苏家,也为了墨砚死去的父亲。
“我知道了,谢谢秦掌柜。”林晚站起身,“要是苏先生那边有消息,还请您告诉我。”
“好。”秦掌柜点点头,又叮嘱道,“回去路上小心,沈府的人说不定就在附近盯着。”
林晚心里一凛,谢过秦掌柜,没敢从正街走,绕了条偏僻的小巷往回赶。路过一个拐角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两个熟悉的身影——正是上次在茶馆门口见到的沈府家丁,正鬼鬼祟祟地往这边看。
果然被盯上了!
林晚赶紧低下头,加快脚步,心里却在飞速盘算。现在回老宅肯定不行,他们会一路跟着找到那里,到时候连墨砚和小石头都要被牵连。
去哪里好呢?
她突然想起墨砚说过,他在山里有个临时歇脚的木屋,平时用来存放木料。或许可以去那里躲一躲。
打定主意,林晚拐进另一条更窄的巷子,七拐八绕,甩掉了后面的尾巴,然后一路往城郊的山脚下跑去。
跑到山脚下时,她己经累得气喘吁吁。按照墨砚以前随口提过的方位,在一片茂密的树林里找到了那个木屋。屋子很小,只有一间,里面堆着些木料和工具,角落里还有个灶台,看样子墨砚确实常来。
林晚推开门走进去,刚想喘口气,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心里一惊,猛地回头,却看见墨砚站在门口,背着一捆木料,正惊讶地看着她。
“你怎么在这儿?”墨砚放下木料,快步走过来,看到她满头大汗、脸色苍白的样子,眉头瞬间皱起,“出事了?”
林晚看着他担忧的眼神,心里的委屈和害怕突然涌了上来,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她吸了吸鼻子,把刚才在茶馆听到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墨砚。
墨砚静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握着拳头的手,指节己经泛白。
“我爹的死,果然和苏家的火有关。”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愤怒,“当年他回来后就一首不对劲,说看到了不该看的人,没过多久就病逝了,我就觉得奇怪。”
“那你知道是谁放的火吗?”林晚追问。
墨砚摇摇头:“我爹没说,但他临终前,抓着我的手,说了两个字——‘账本’。”
账本?林晚心里一动。嫡母正在查的旧账!难道那本账上,记着放火凶手的线索?
“我们得想办法拿到那本账。”林晚说。
“难。”墨砚皱着眉,“沈府的账房看守严密,尤其是旧账,都锁在密室里,只有沈老爷和二太太能进去。”
“那怎么办?”林晚急了,“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逍遥法外?”
墨砚沉默了片刻,突然抬头看向林晚,眼神坚定:“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沈老爷下个月要过寿,到时候府里会摆宴,账房的人会被调去帮忙,看守会松很多。”墨砚的声音低沉,“我可以趁机溜进去。”
“不行!”林晚想都没想就拒绝,“太危险了!要是被抓住,会被打死的!”
“这是唯一的机会。”墨砚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种林晚从未见过的执拗,“为了我爹,为了柳姨娘,也为了苏家的冤屈,我必须去。”
林晚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知道劝不住他。她咬了咬牙,做出了决定:“要去一起去。我对沈府熟悉,能帮你引路。”
“不行,你去太危险。”墨砚立刻反对,“你是柳姨娘的儿子,要是被二太太抓住,她不会放过你的。”
“正因为我是柳姨娘的儿子,我才必须去。”林晚看着他的眼睛,语气同样坚定,“这不仅是你的事,也是我的事。”
墨砚看着她,眼神复杂,有担忧,有感动,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他沉默了很久,终于点了点头:“好,一起去。”
夕阳透过木屋的窗户照进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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