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的寿宴从清晨就热闹起来,戏班子在正厅前搭了台子,锣鼓声敲得震天响,宾客们的谈笑声、丫鬟仆役的脚步声混在一起,像一锅煮沸的粥。林晚端着托盘在东跨院和正厅之间穿梭,灰布短褂沾了不少油渍,脸上的锅底灰被汗水冲得一道一道的,活像只刚从泥里打滚的猫。
“快点!王老爷的酒空了,再添一壶!”管事的呵斥声在耳边炸响。
林晚赶紧应着,端起酒壶往王老爷那一桌跑,眼角的余光却紧紧盯着西跨院的方向。按照计划,墨砚送完木料后,会假装检查花园的木栏,慢慢挪到西跨院附近,等亥时巡逻的家丁过去,就动手撬窗。
她算着时间,手指在托盘底下悄悄敲着节奏。突然,肩膀被人撞了一下,手里的酒壶晃了晃,差点洒出来。
“走路不长眼啊?”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
林晚抬头一看,心里咯噔一下——是二太太身边的得力丫鬟,翠儿。这丫鬟最是狗仗人势,以前没少欺负原主。
“对不住,对不住。”林晚赶紧低下头,故意让声音粗哑些,“没看见您。”
翠儿上下打量着她,眉头皱得像个疙瘩:“哪来的杂役?看着面生得很。”
“回姐姐,我是今天新来的,给老爷祝寿帮忙的。”林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里的托盘都在抖。
“新来的?”翠儿狐疑地眯起眼,伸手就要掀她的草帽,“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戏台那边突然爆发出一阵哄笑,原来是小丑翻筋斗摔了个屁股墩。翠儿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骂了句“晦气”,转身扭着腰走了。
林晚松了口气,后背的汗湿了一大片。这沈府果然是龙潭虎穴,一步都不能错。
好不容易熬到戌时,换岗的家丁脚步声从西跨院那边传来。林晚借口去后厨添酒,绕到东跨院的角门,果然看见墨砚正蹲在花园的竹林边,假装修理栅栏。
她端着空托盘走过去,故意脚下一滑,“哎哟”一声摔倒在地。托盘“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吸引了附近两个闲聊的丫鬟注意。
“你没事吧?”墨砚赶紧放下手里的工具,过来扶她,动作自然得像演练过千百遍。
“没事,没事。”林晚一边爬起来,一边在他弯腰的瞬间,飞快地从他手里接过一个巴掌大的布包——里面是那把小锯子和钩子。布包被她顺势塞进袖管,动作快得几乎没人察觉。
“毛手毛脚的,仔细点!”那两个丫鬟瞪了她一眼,没再多看,转身走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紧张。墨砚低声说:“亥时三刻,我在窗下等你。”
“嗯。”林晚点点头,捡起托盘,假装懊恼地往后厨走,心脏却跳得像要炸开。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每一秒都像在火上烤。林晚数着墙上的漏刻,看着宾客们推杯换盏,看着二太太笑容满面地给沈老爷敬酒,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时间快点过。
终于,亥时的梆子声从远处传来。巡逻的家丁刚走过西跨院,林晚就借口去茅房,溜出了东跨院。
西跨院果然安静得很,只有账房的窗户透着点微光——应该是守夜的账房先生还没睡。林晚屏住呼吸,贴着墙根往竹林那边挪,脚下的滑石粉是墨砚提前撒好的,果然没发出一点声音。
墨砚己经在窗下等着了,手里拿着根细竹管,正往屋里吹迷烟。这是他特意配的,说是能让人昏睡一个时辰,不伤性命。
“里面的人……”林晚压低声音。
“睡了。”墨砚指了指窗户,“刚看见他趴在桌上不动了。”
两人不再说话,分工合作。墨砚拿出小锯子,对着窗户的插销轻轻锯下去,锯齿摩擦木头的声音细若蚊蝇,在寂静的夜里却格外清晰。林晚站在旁边望风,耳朵竖得像兔子,连远处戏台散场的脚步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好了。”墨砚低声说,轻轻推开窗户,一股淡淡的墨香混着灰尘味飘了出来。
林晚深吸一口气,率先跳了进去。账房不大,靠墙摆着几排书架,上面堆满了账本,正中间是张宽大的书桌,守夜的账房先生趴在桌上,睡得正香,口水都流到了账本上。
“密室在里面。”林晚指了指最里面的隔间,脚步放轻得像猫。
墨砚跟在她身后,反手关上窗户。隔间的门果然是暗门,和林晚说的一样,左边第三块砖轻轻一按,就“咔哒”一声弹开个小槽,里面果然放着把铜钥匙。
“找到了!”林晚心里一喜,刚想拿钥匙,突然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还有说话声!
“……二太太说,让我们再去账房看看,那本旧账千万别出岔子。”
“放心吧,张管家,账房有李老先生守着,出不了事。”
是家丁的声音!他们怎么会突然过来?
林晚和墨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慌。墨砚一把拉过林晚,躲到书架后面,用厚厚的账本挡住身体。林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紧攥着墨砚的衣角,连呼吸都忘了。
门被推开,两个家丁举着灯笼走进来,昏黄的光扫过书桌,扫过书架,离他们藏身的地方越来越近。
“李老先生?”一个家丁喊道,“您醒着吗?二太太让我们来看看。”
没人回答。家丁走到书桌前,推了推账房先生:“李老先生?醒醒!”
账房先生毫无反应。一个家丁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松了口气:“睡着了,睡得还挺沉。”
“估计是年纪大了,熬不住。”另一个家丁西处看了看,目光落在隔间的暗门上,“这门怎么没关严?”
林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指甲都快嵌进墨砚的肉里。墨砚握紧了手里的钩子,眼神警惕得像蓄势待发的狼,只要他们再往前走一步,就准备动手。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还夹杂着女人的尖叫。
“不好了!走水了!柴房走水了!”
两个家丁吓了一跳,也顾不上查账房了,转身就往外跑:“快走!去救火!”
门“砰”地一声关上,脚步声渐渐远去。
林晚和墨砚这才松了口气,两人都吓得满头大汗,后背的衣服全湿透了。
“是……是谁放的火?”林晚喘着气,声音都在抖。
墨砚皱着眉,突然说:“是小石头。”
“小石头?”林晚愣住。
“我让他在柴房附近等着,要是听见账房有动静,就……”墨砚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那孩子看着老实,关键时刻倒是有胆子。
林晚心里又惊又喜,还有点后怕。这小石头,差点把沈府给烧了!
“别耽搁了,快找账本。”墨砚定了定神,拿过钥匙打开暗门。
密室很小,里面只有一个木柜,锁得严严实实。墨砚拿出钩子,三两下就撬开了锁。柜子里堆满了旧账,泛黄的纸页散发着霉味。
“十年前的……应该是这本。”林晚翻了几本,终于找到标着“辛卯年”的账本,厚厚的一大册,纸页都脆了。
她赶紧翻开,快速地往后翻。前面都是些寻常的收支记录,没什么特别的。就在她快翻到最后时,突然看到一页被折了角,上面记着一笔五千两的支出,用途那一栏写着“赠予苏姓友人,购药材”,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柳氏亲办”。
就是这个!
林晚的心脏狂跳起来,刚想把账本揣进怀里,突然听见暗门外传来脚步声,很轻,但很熟悉——是二太太的脚步声!
“人呢?都去救火了?”二太太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耐烦,“李老头呢?睡着了?真是没用。”
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走到暗门口了!
“快!”墨砚一把夺过账本,塞进怀里,拉着林晚就往窗户那边跑。
“谁在里面?”二太太的声音突然拔高,显然是发现了暗门没关。
林晚和墨砚顾不上多想,猛地推开窗户跳了出去。脚刚落地,就听见身后传来二太太的尖叫:“有贼!抓贼啊!”
灯笼的光瞬间从账房里透出来,照亮了竹林。墨砚拉着林晚,头也不回地往花园深处跑。
“往这边!”林晚对沈府的路熟,拉着他拐进一条近路,“从后门的狗洞出去!”
身后的喊叫声、脚步声越来越近,还有家丁吹的哨子声,尖锐刺耳。林晚跑得肺都快炸了,手里的银镯子在颠簸中硌得手腕生疼,却死死攥着墨砚的手不放。
墨砚的手很大,掌心粗糙却很温暖,紧紧回握着她,给了她莫名的力量。
“快到了!”林晚指着前面矮墙下的一个小洞——那是她以前偷偷溜出去玩时发现的狗洞,够一个人钻过去。
就在这时,一个家丁举着刀从旁边的假山后跳出来:“抓住他们!”
墨砚眼疾手快,把林晚往身后一拉,自己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猛地砸过去。家丁没防备,被砸中了额头,“哎哟”一声倒在地上。
“走!”墨砚拉着林晚冲到狗洞前,“你先钻!”
“你先……”
“别废话!”墨砚低吼一声,首接把她往洞里推。
林晚没再犹豫,手脚并用地往外爬。泥土蹭了满脸,衣服被划破了也顾不上。刚爬出洞,就听见身后传来兵器碰撞的声音和墨砚的闷哼声。
“墨砚!”她回头大喊。
“快走!别管我!”墨砚的声音带着痛苦,“账本……拿好……”
林晚看着他被几个家丁围住,手里的钩子挥舞着,却渐渐不支,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她想冲回去,脚却像灌了铅一样沉。她知道,她不能回去,回去就是两个人一起死,账本也白拿了。
“墨砚!”林晚哭着喊了一声,转身往老宅的方向跑。身后的喊叫声、打斗声越来越远,可墨砚的闷哼声,却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
跑到杂货铺门口时,天己经蒙蒙亮了。小石头正焦急地在门口转圈,看见林晚浑身是泥地跑回来,赶紧迎上去:“老板!你回来了!墨大哥呢?”
林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瘫坐在地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她从怀里掏出那本被汗水浸湿的账本,紧紧抱在怀里,身体抖得像筛糠。
她拿到了账本,可墨砚……
“老板,你别哭啊!”小石头吓坏了,“墨大哥他……他怎么了?”
林晚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沈府的方向,声音嘶哑得像破锣:“小石头,备车……我们去救他。”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都要把墨砚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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