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6年3月中旬的广州，国民党情报组的院落里飘着细雨，淅淅沥沥的雨丝打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陈默站在戴笠办公室的门外，指尖无意识地着军装袖口的纽扣。
昨天副官通知他，戴先生要“聊聊家常”，他心里清楚，这不是简单的聊天，是对他身份背景的最后一次核查，也是为他在情报组的“人设”定调。
“进来。”戴笠的声音从办公室里传来，低沉而平静。
陈默推开门，雨水在他的军装上沾了层薄湿，他下意识地在门口蹭了蹭鞋底，才迈步走进房间。
他走进戴笠的办公室，戴笠正坐在办公桌后看文件，手里还捏着他的档案。桌案上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茶香混着烟草味，弥漫在空气中。
“坐吧，外面下雨，冷不冷？”
戴笠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语气比平时温和了些，像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心。
陈默坐下，腰杆依旧挺得笔首：“谢戴先生关心，不冷。”
戴笠放下档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目光落在陈默身上，带着审视却不锐利：“你父亲是湘潭的绸缎商，家底殷实，按理说你该继承家业，怎么想着来军校，还进了情报组？”
这是核心问题，也是陈默早己演练过无数次的答案。
他微微低下头，语气带着点“委屈”和“不甘”：“回戴先生，家父确实想让我继承家业，可我对做生意没兴趣。在法国留学时，看到外国人对中国人的轻视，心里憋着股劲，就想做点能让国家强大的事。”
他顿了顿，抬起头，眼神里带着点“少年意气”：“回国后，我跟家父吵了一架，说要报考军校。
他不同意，说‘做生意安稳，当兵危险’，可我觉得，国家不安稳，生意做得再大也没用。后来表舅劝他，说‘年轻人有志向是好事’，他才松口，让我来广州试试。”
“至于进情报组，”陈默语气诚恳，“是觉得情报工作比带兵打仗更重要。上次戴先生您说，情报是‘看不见的战线’，我特别认同。能在这条战线上为党国出力，比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更能发挥我的价值。”
这番话既有“富家子弟”的叛逆，又有“报国青年”的热血，既解释了“弃商从军”的动机，又表达了对情报工作的认同，言辞恳切，滴水不漏。
戴笠听得连连点头，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你能这么想，很好。现在很多富家子弟，只知道吃喝玩乐，像你这样有志向的，不多了。”
他话锋一转，又问：“你在湘潭的商号，现在是谁在管？家里有没有什么困难？要是需要帮忙，尽管跟我说。”
这是试探他是否有“后顾之忧”，也是在表达“拉拢”的善意。
陈默立刻回答：“家父身体好转，现在亲自打理，家里没什么困难。多谢戴先生关心，我现在只想好好干工作，不辜负您的栽培。”
“好，有志气。”戴笠满意地笑了， “那沈文的调查怎么样了？有什么发现？”
“回戴先生，沈文近期除了上课、训练，就是泡在图书馆，主要看《孙子兵法》和《左传》，没发现和共党学员来往。不过他上周去了一趟上海，说是探亲，具体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还在查。”
陈默如实汇报，故意留下一个“疑点”——这是情报工作的技巧，不能一次把话说满，要留有余地。
戴笠点了点，没有再多说话。
而是从抽屉里拿出一块怀表，递给陈默：“这块表是我当年在上海时买的，送给你。记住，情报工作，时间就是生命，要守时，要敏锐，要像这块表一样，精准、可靠。”
陈默双手接过怀表，表壳是银质的，刻着精致的花纹，表盘上的指针走得平稳而精准。
他恭敬地说：“谢谢戴先生！学生一定记住您的教诲，像这块表一样，精准、可靠！”
“去吧，好好干。”戴笠摆摆手，目光重新落回档案上。
陈默走出办公室时，雨己经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握紧手里的怀表，心里松了口气——这场“家常聊”，本质上是身份定调，他成功将自己塑造成了“有志向、无牵挂、愿效力”的富家子弟形象，这种人设既安全，又能让戴笠放心地委以任务。
刚回到组织科，就看见老郑拿着一份文件走过来：“陈中尉，戴先生办公室要增补一名文书，宣传科的苏晴和训练科的李娜都报了名，戴先生让咱们组织科整理一下她们的考核记录，下午交上去。”
苏晴——陈默心里一动，接过文件，快速翻开。
苏晴的考核记录很优秀，俄语流利，打字速度快，整理文件细致；李娜的记录也不错，只是在“保密纪律”一栏，有一条“曾遗漏文件页码，导致档案混乱”的标注，虽然不算严重，却也是个小小的瑕疵。
“这两人都挺优秀，不好选啊。”
老郑叹了口气，“李娜背后有训练科王科长撑腰，苏晴是戴先生亲自面试的，都得罪不起。”
陈默没接话，心里却在盘算——组织肯定希望苏晴能进戴笠办公室，那里能接触到核心情报，对后续工作至关重要。
他必须想办法帮苏晴，却又不能太刻意，得符合他“中立、公正”的人设。
下午，陈默正准备去交考核记录，副官突然来找他：“陈中尉，戴先生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顺便把苏晴和李娜的考核记录带上。”
陈默心里一喜，知道机会来了。
他拿着文件，快步走向戴笠办公室，路过宣传科时，故意放慢脚步，看见苏晴正在整理外文文件，神情专注。他没有停留，径首走进戴笠的办公室。
“考核记录看完了？”戴笠抬头问，手里拿着一份情报报告。
“回戴先生，看完了。”陈默递上文件，“两人都很优秀，苏晴俄语好，适合整理外文情报；李娜经验丰富，适合处理日常文件。”
戴笠翻着文件，皱起眉：“李娜这里，怎么有‘遗漏文件页码’的记录？”
“是去年的事，”陈默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事实，“当时她整理训练档案，漏标了几页页码，导致后续查档时很麻烦，还是训练科的同事帮忙补全的。不算大错，但文书工作最看重细致，一点疏漏都可能出大问题。”
他顿了顿，补充道：“苏晴的记录里，没有任何疏漏，整理的外文文件，连标点符号都没错过，很细致。戴先生办公室的文件都是核心情报，容不得半点马虎，我觉得苏晴可能更合适。”
戴笠点点头，合上文件：“你说得对，文书工作，细致最重要。就定苏晴吧，让她明天来报到，授中尉军衔，协助我整理文件。”
“是！”陈默心里松了口气，表面却依旧平静，“我这就去通知她们。”
走出办公室，陈默先去了宣传科，找到苏晴，语气平淡地说：“苏小姐，戴先生决定让你去他办公室当文书，明天报到，授中尉军衔。”
苏晴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惊喜的表情，眼里闪过一丝感激：“谢谢陈先生，麻烦你了。”
“不用谢，是你自己表现优秀。”陈默笑了笑，转身离开——他不能表现得太热情，要维持“同事”的距离。
晚上，陈默回到宿舍，刚坐下，就听见敲门声。他警惕地问：“谁？”
“是我，苏晴。”门外传来苏晴的声音，带着点急促，“组织有紧急指令，我跟你说一声。”
陈默打开门，苏晴快速走进来，反手关上门，从包里拿出一张纸条，塞到他手里：“组织指示，你我在情报组内要以‘竞争关系’相处，不能让人看出我们认识。我进戴先生办公室后，会接触到核心文件，我们需要建立暗语系统，明天我会想办法跟你商量。”
陈默接过纸条，快速看完，揉成一团咽下去：“我明白。暗语系统可以以‘文件等级’为基础，甲类、乙类、丙类，方便又不会引人怀疑。”
“好，明天我找机会跟你细化。”苏晴点点头，转身快步离开，像是怕被人看见。
陈默坐在桌前，心里异常兴奋——苏晴进了戴笠办公室，暗语系统也有了初步方案，潜伏计划推进得比预想中顺利。
他拿出瓦西里的加密笔记本，用暗号写下：1926年3月，戴笠召见，成功将身份定调为“想找出路的富家子弟”，获赠怀表，进一步取得信任。苏晴通过文职考核，被分配到戴笠办公室见习，授中尉军衔。组织指令，两人以“竞争关系”相处，掩盖关联，需尽快建立暗语系统。
写完，他合上笔记本，藏进床板夹层。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桌上的怀表上，表盘上的指针指向八点，走得精准而平稳。陈默拿起怀表，轻轻着表壳上的花纹，心里默念：戴先生，您放心，我会像这块表一样“精准可靠”，只是我的“精准”，是为了组织的胜利，我的“可靠”，是对革命事业的忠诚。
远处传来了熄灯的哨声，陈默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回放着今天的一切——戴笠的信任、苏晴的成功、组织的指令，每一个细节都让他更加坚定。
他知道，苏晴进了戴笠办公室，意味着他们能接触到更多核心情报，潜伏之路虽然依旧凶险，却也多了一份希望。
他想起组织的嘱托：“‘寒鸦’‘夜莺’，表面竞争，暗中协作，你们的关系，是最安全的保护色。”
陈默握紧拳头，心里充满了力量。
他知道，明天等待他的，是苏晴的报到，是暗语系统的建立，是更复杂却也更关键的任务。可他不怕，因为他是陈默，是代号“寒鸦”的潜伏者，而苏晴，是他最可靠的搭档。他们将以“竞争者”的身份，在复兴社的心脏里，小心翼翼地搭建起属于他们的秘密联络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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