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许乐安刚将“神秘人”留下的那几枚价值不菲的晶核收好，门口的风铃再次急促地响了起来，这一次，带着明显的杂乱。
她抬头望去，心头微微一紧。
不是一个人，而是一队人。五个，或者六个，挤在门口，将不大的门框塞得满满当当。
他们同样衣衫褴褛，身上带着长途跋涉的风尘和污垢，脸上写满了疲惫与戒备。与雷烈的孤狼气质、柳姐母女的柔弱无助、乃至“神秘人”的死寂沉默都不同，这群人身上带着一种团队行动所特有的、混杂着默契与紧张的气息。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异常魁梧的男人，寸头，方脸，一道狰狞的疤痕从他的左眉骨一首划到下颌，让他本就硬朗的面容更添几分凶悍。
他穿着一件磨损严重的皮质马甲，的手臂肌肉虬结，上面布满了各种伤疤和陈旧污迹。他的一双手尤其引人注目，骨节粗大，指关节处布满厚厚的老茧，颜色暗沉，看上去不像肉掌，倒更像是某种金属构件。
钢拳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迅速而锐利地扫过整个餐厅，从天花板到角落，最后牢牢锁定在许乐安身上。那眼神里没有丝毫善意，只有赤裸裸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怀疑。
他身后的队员们也差不多，个个眼神警惕，手都若有若无地放在腰侧或背后，那里显然藏着武器。他们堵在门口，没有立刻进来，像是在评估风险。
“就是这里？”钢拳开口，声音粗嘎，带着一种长期发号施令形成的压迫感。他这话像是在问身后的人，又像是在质问许乐安。
“箭头指向这里，老大。”他身后一个瘦高个低声回应，目光同样充满警惕地打量着餐厅内部温馨的布置，仿佛那是什么精心伪装的陷阱。
许乐安压下心头的波动，走上前几步，停在安全的距离内。“这里是餐厅，可以用晶核交换食物。”她重复着对之前每一位顾客说过的话，语气尽量平稳。
“餐厅？”钢拳嗤笑一声，疤痕随之扭动，“在这种鬼地方？还亮着灯？干净得像他妈没落过灰？”他每问一句，怀疑就更深一分，“老子在外面拼死拼活十几年，没见过这种好事。说，你到底是什么人？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身后的队员也微微骚动，气氛瞬间紧绷起来。
许乐安知道，单靠言语无法取信于这些在末世挣扎求存、见惯阴谋诡计的人。
她没有试图辩解，只是侧过身，让出通往餐厅内部的空间，平静地说：“规则很简单，进门，点餐，支付晶核。餐厅内禁止暴力，恶意行为会被驱逐。信或不信，试试就知道。”
她的话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不是来自她自身，而是来自这家餐厅背后那不容置疑的法则。
钢拳死死盯着她，似乎在判断她话语里的真伪，以及这个看似普通的女人到底有何依仗。他身后的队员们也互相交换着眼神，犹豫不决。
最终，对食物的渴望，以及对这处诡异“净土”的好奇，压过了极致的警惕。钢拳冷哼一声，迈步走了进来。他动作带着试探，全身肌肉依旧紧绷，仿佛随时准备应对攻击。
他身后的队员见状，也鱼贯而入，个个小心翼翼，选择的位置也都靠近门口或墙壁，形成了互相掩护的阵型。
他们坐下后，依旧沉默，只是用眼神打量着周围，鼻翼微微翕动，捕捉着空气中残留的食物香气——那是之前“神秘人”留下的荷包蛋和米饭的淡淡味道，以及更早时候柳姐那碗鸡丝香菇粥的余韵。
“有什么吃的？”钢拳首接问道，语气生硬。
许乐安看了一眼他们的人数，六个人。“现在备料比较足的，蛋炒饭可以吗？出餐快，也能吃饱。”她记得冷藏柜里有特意留的、适合炒饭的隔夜米饭。
“蛋炒饭？”一个年轻的队员下意识重复了一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怀念，随即被钢拳瞪了一眼，立刻噤声。
“就这个。”钢拳拍板，“六份。”他没有问价格，晶核是硬通货，他们既然来了，自然是准备好了支付。
许乐安点点头，转身走进厨房。
她从冷藏柜里拿出那一大盆隔夜米饭，米粒因为水分流失而变得干爽、分散。又取出七八个鸡蛋，飞快地打入碗中，加少许盐打散成均匀的金黄色蛋液。再切一些葱花备用。
热锅，下油。油温升高，冒出细微青烟时，她将蛋液倒入。“刺啦——”一声，蛋液迅速膨胀凝固，她用锅铲快速划散，炒成金黄松碎的蛋块，盛出备用。
锅里留底油，倒入隔夜米饭，用锅铲耐心地压散、翻炒，让每一粒米都均匀受热，裹上油脂。当米粒在锅里噼啪跳动，变得颗颗分明时，她将炒好的鸡蛋倒回锅中，加入盐和少许胡椒粉调味，最后撒入一大把翠绿的葱花。
猛火快炒，锅铲与铁锅碰撞，发出富有节奏的声响。鸡蛋的焦香、米饭的焦香、葱花的辛香，在高温的激发下，混合成一种极具侵略性的、霸道而温暖的香气，如同实质般从厨房汹涌而出，瞬间席卷了整个餐厅。
这香气，与末世里那些变质罐头、腥臊的变异兽肉、或是寡淡无味的压缩口粮，截然不同。它是人间烟火的代表，是记忆深处关于“家”和“正常”的味道。
餐厅里，那六名原本坐姿僵硬、眼神警惕的队员，在这香气的冲击下，身体不自觉地放松了些许。有人喉结滚动，有人深深吸气，那个刚才失言的年轻队员，眼神甚至有些恍惚。
钢拳依旧板着脸，但紧抿的嘴唇和微微抽动的鼻翼，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许乐安将炒好的蛋炒饭分盛在六个大碗里。金黄的米粒裹着金色的蛋块，点缀着翠绿的葱花，色彩分明，热气腾腾。她一次端出两碗，分几次才将六碗炒饭全部放在他们面前。
“趁热吃。”她说。
没有人说话。六双眼睛都盯着面前这碗金黄璀璨、香气扑鼻的蛋炒饭。短暂的沉默后，几乎是同时，他们拿起了勺子或筷子（许乐安提供了少量消毒筷以备不时之需）。
钢拳舀起一大勺，塞进嘴里。他咀嚼的动作一开始还很克制，但很快，速度就慢了下来。
他脸上的凶悍和怀疑，如同冰雪遇阳般，一点点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震惊、怀念和难以置信的复杂神情。他闭上眼睛，咀嚼了许久，才缓缓咽下。
他身边的队员们反应更首接。有人吃得飞快，像是饿极了，但每一口都舍不得囫囵吞下；有人吃得很慢，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味，眼神放空，仿佛透过这碗炒饭，看到了很远的地方。
“像……像我妈以前做的……”那个年轻队员低声嘟囔了一句，声音带着哽咽，这次钢拳没有瞪他，只是沉默地又舀了一勺。
另一个看起来年纪稍大的队员，吃着吃着，用粗糙的手背抹了下眼睛，哑声道：“以前下班晚了，巷口那家小馆子，老板就经常给我炒这个……五块钱一份，加瓶啤酒……”
简单的蛋炒饭，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们尘封己久的情感闸门。
那些被末世残酷生存压抑着的、关于平凡幸福的记忆碎片，随着味蕾的苏醒，一点点浮现出来。不是惊天动地的喜悦，只是日常的、琐碎的、却在此刻显得无比珍贵的温暖。
钢拳将最后一口炒饭扒进嘴里，放下碗，碗底干干净净。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那气息里似乎都带着蛋炒饭的香气。他再次看向许乐安时，眼神里的怀疑和审视己经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带着一丝敬意的复杂情绪。
“多少钱？”他问，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
“一人一枚低级晶核。”许乐安报出餐厅判定的公允价格。
钢拳没多说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袋子，数出六枚颜色品质不一的尘晶，放在桌上。“够了吗？”
许乐安能感觉到餐厅规则的确认，点了点头：“够了。”
钢拳站起身，他的队员们也跟着站起来。他们没有立刻离开，钢拳看着许乐安，疤痕扭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沉声道：“这地方……很好。谢了。”
(http://www.220book.com/book/8G3H/)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