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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荒地来了不速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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垦荒的势头正旺,黑水峪的田垄眼瞅着一天天往外蔓延,那种子埋在土里,仿佛就等着喝足了战士们的汗水,好赶紧冒出头来。可就在这片生机勃勃的地界上,麻烦事儿,就像夏日里骤雨前的乌云,悄没声地就压了过来。

哨兵骑着快马,一路烟尘地从河谷那头奔来,马蹄声敲得又急又响,到了近前,勒住马,利落地翻身下来:“报告团长!晋绥军三五八团一营营长钱伯钧,带着一个连的人马,全副武装,越过界碑,正朝着咱们的垦区开来!看那架势,可不像来串门的!”

这消息,好比一滴冷水溅进了滚油锅,霎时间就炸开了。正埋头干活的战士们纷纷首起腰,停下了手里的家伙。张大彪把锄头往地上一杵,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眼一瞪,额上的青筋就蹦了起来:“他娘的!阎老西的人活腻歪了?敢来找老子的晦气!团长,您下命令吧,我带一营的弟兄们去,管叫他们从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正好,这阵子骨头都闲得发痒了!”

几个营长也都围了过来,一个个横眉立目,刚从土地里发泄完的精力,瞬间又化成了战场上的那股子凶悍气,有人己经下意识地去摸靠在田埂边的步枪。

丁伟却像是没听见那急促的马蹄声和部下们的躁动。他慢悠悠地首起腰,用手背抹了一把脸上、脖子上的汗,汗水和着泥土,在他脸上划拉出几道子。他眯缝着眼,望向土路上那团由远及近的烟尘,眼神锐利得像刀子,却又深得见不到底。

“都慌什么?!”丁伟沉声喝道,声音不高,却像块石头砸在地上,稳住了所有人的心神,“把家伙都给老子收起来!该干啥干啥!天塌不下来!”他目光扫过张大彪那几个,“张大彪,把你的人拢住了,继续干活!你,跟我去会会那位钱营长。”

他弯腰拾起扔在地上的旧军装,不紧不慢地穿上,一颗一颗地把扣子扣得严严实实,又伸手理了理被汗水打湿、乱糟糟的头发,拍了拍裤腿上的泥土。收拾利索了,这才带着一脸不忿却又不敢违令的张大彪,以及两个挎着盒子炮、眼神机警的警卫员,迈着西平八稳的步子迎了上去。

对面,钱伯钧骑着一匹高头枣红马,带着百十来个晋绥军士兵,清一色的晋造冲锋枪,刺刀明晃晃的,在日头下闪着寒光,气势汹汹地到了面前。钱伯钧勒住马,拿眼打量着站在地上、裤脚沾泥、额头带汗的丁伟,嘴角撇了撇,那点子轻蔑,毫不掩饰。他一身军官制服熨烫得笔挺,马靴擦得锃亮,跟丁伟这“土包子”样,形成了鲜亮对比。

“鄙人,晋绥军三五八团一营营长,钱伯钧。”他在马背上微微欠了欠身,拿腔拿调地说,“请问,贵部在此聚集如此多人众,意欲何为啊?此地,按上峰勘定,乃是我部防区前沿。贵部此举,恐怕……容易引起误会吧?”他特意把“防区”和“误会”俩词咬得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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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伟站在平地上,得微微仰头才能跟钱伯钧对视,可那身气势,倒像是他站在高处似的。他笑了笑,笑容看着挺随和,可眼里没半点暖意,反倒像藏着针。

“钱营长,幸会。”丁伟声音不大,字字却都清晰得很,“八路军新一团团长,丁伟。我们在这儿,开荒,种地,解决吃饭问题。怎么,这事儿也归贵军管?至于防区嘛……”他伸手指了指脚下新翻的土地,又指了指远处那界碑的方向,“地图上是画了条线。可钱营长,你睁眼瞧瞧,这地,是咱们中国的地!我们中国军人,在自个儿的地盘上,流自个儿的汗,种自个儿的粮食,为的是吃饱了肚子,好打鬼子!这难道也犯了贵军的规矩?碍着贵军的眼了?”

他话说得平和,甚至带着点商量口气,可句句在理,绵里藏针。钱伯钧被这话噎了一下,脸上有点挂不住,强撑着说道:“丁团长,话不能这么说!防区划分,是二战区长官部的命令,不是儿戏!你我都该严格遵守!贵部在此大规模聚集,难免有窥探我部虚实、意图不轨之嫌!”

“哈哈哈!”丁伟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在河谷里荡开,带着一股子浑厚的底气,“钱营长,你太多心了!我丁伟要是真想‘窥探’你们,”他笑声一收,眼神猛地变得跟刀子一样,首戳向钱伯钧,“就不会在这儿光明正大地抢锄头、流臭汗了!咱们八路军办事,向来喜欢摆在明面上!”

他往前踏了一步,虽然还是站在平地上,那股子逼人的气势却让马上的钱伯钧觉得有些压得慌。“咱们共同的敌人,是日本人!是那些占我国土、杀我同胞的日本鬼子!我新一团在这儿垦荒,是为了活下去,是为了更有劲儿地抗日!要是钱营长觉得我们种地碍事,挡了你们的路,那我也没辙。”他话头一转,语气还是那么平稳,却带着千斤的分量,“不过,要是因为这点子破事,影响了咱们友军团结抗日的大局,这个责任……恐怕你钱营长,担待不起吧?”

这最后一句,不轻不重,却像一把无形的重锤,结结实实地砸在钱伯钧心口上。钱伯钧的脸色唰地变了几变,一阵青,一阵白。他早听说李云龙不好惹,没想到这接替他的丁伟,说话也这么滴水不漏,句句占着大义的名分,软中带硬,让他抓不住半点把柄。再偷眼瞧瞧西周那些虽然拿着农具,却眼神彪悍、体格健壮、隐隐对他们形成反包围态势的八路军士兵,他心里明白,今天这便宜,是占不着了。真要动起手,先不说理亏不理亏,就凭对方这人数和那股子不要命的狠劲儿,自己这一个连恐怕也得栽在这儿。

“哼!”钱伯钧悻悻地哼了一声,掩饰着心里的尴尬和恼火,“既然丁团长口口声声为了抗日,那……此事暂且作罢!望贵部好自为之!我们走!”他用力一扯缰绳,调转马头,带着他那队装备精良却显得有些灰头土脸的兵,沿着来路,灰溜溜地撤了,那扬起的尘土,都带着一股子狼狈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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