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店的冷气开得很足，陈序却觉得后背沁出一层薄汗。
他缩在最角落的位置，一台伤痕累累的MacBook Pro在木桌上投射出冷白的光。屏幕上，三栏界面割裂着他的职业生涯——左边是招聘网站鲜红的“急招”标签，中间是简历文档里删了又写的“精通分布式架构”，右边，虚拟机里的Windows系统正卡死在文件上传界面，进度条像个垂死的心电图，反复抽搐，就是不肯到头。
“系统不兼容”。
五个猩红的小字，仿佛是这个时代对他最后的宣判。
邻桌两个穿着时髦的年轻人正高谈阔论，声音不大，却字字扎心：
“我们组长刚宣布，这季度项目上线前，全员996保底，冲刺期007！”
“知足吧你！我男友他们公司开始‘优化’35岁以上的老员工了，美其名曰‘输送社会人才’……”
陈序的指尖在冰凉的金属触控板上滑动，虚拟机里的鼠标指针跟着颤抖，再一次将简历文件拖向上传框。他屏住呼吸，看着进度条艰难地爬到一半，然后……再次崩溃。
“Error: File format not supported.”
他闭了闭眼，喉结滚动，将手边那杯早己冷透的美式一饮而尽。冰冷的液体带着过度萃取后的酸涩，一路从舌尖烧到胃里，像吞下了一整个失败的夏天。
就在此时，手机震动起来。
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陈序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坐首了身体。上周那家初创公司CTO欣赏的眼神还历历在目。
他清了清嗓子，确保声音不会暴露连日的疲惫，才划开接听。
“喂，陈先生吗？您好您好！” HR的声音甜得发腻，带着一种程式化的热情，“首先非常感谢您对我们团队的认可，您的技术背景和项目经验，尤其是您独立主导过百万级用户产品的经历，确实让我们非常印象深刻……”
陈序的心一点点沉下去。这种标准的“但是”前奏，他太熟悉了。
“……但是呢，经过我们团队综合评估，部分成员担心，您的年龄结构可能无法完全适应我们初创公司高强度、快节奏的作战模式。当然，这绝对不代表您的能力问题！我们衷心祝愿您能找到更……嗯，更合适的平台。”
通话时长，47秒。
足够宣判一个35岁程序员的“死刑”。
电话挂断的忙音响起，陈序维持着接听的姿势，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逆流时代的我们》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僵了几秒。窗外，晚高峰的车流开始汇聚，鸣笛声和引擎的轰鸣像是遥远的背景噪音。霓虹灯次第亮起，将行色匆匆的人影拉长又缩短。
他沉默地，近乎决绝地，合上了那台陪伴他征战多年的MacBook。
“咔哒。”
铝镁合金机壳闭合的轻响，在嘈杂的咖啡店里微不可闻，却像是一句冰冷的谶语，敲在他的耳膜上。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碎片——
是昨天深夜，他亲手按下删除键，清空了那个名为【Efficy-Pro】的本地代码库。那是他创业三年的心血，一个他曾以为能改变点什么的生产力工具。最后一个投资人离开时的话言犹在耳：“小陈啊，想法是好的，但理想主义，在这个时代注定要饿肚子。”
他现在有点明白“饿肚子”的具体含义了。不仅仅是银行APP里那条刺眼的还款提醒，不仅仅是账户余额旁标注的“仅可维持约3个月日常开销”的冰冷计算，更是母亲昨晚发来的那条59秒语音里，欲言又止的叹息，和那句“隔壁家小张，听说又升职了，他比你还小两岁呢……”。
他深吸一口气，解锁手机。屏幕亮起，锁屏界面是银行APP的推送——“您本期账单待还款金额：￥47,382.11”。下方，招聘软件的通知接踵而至：“【系统推荐】多个岗位匹配您，但请注意部分职位存在‘35岁+’门槛哦~”
他的拇指悬在屏幕上方，微微颤抖。
最终，他点开了咖啡店的点单小程序，目光在价目表上徘徊。摩卡，32元。
脑海里瞬间跳出另一个数字：跑腿平台骑手时薪中位数，约15-20元。
一杯摩卡，相当于骑着电驴在车流里穿梭两个小时。
这个简单又残酷的换算，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他摇摇欲坠的坚持。
他不再犹豫，手指在触控板上狠狠一划，将那个承载着他最后尊严的简历文件，决绝地拖进了废纸篓。
然后，他点开了手机桌面上那个很久没碰过的租房APP。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带着一种近乎自暴自弃的力度，开始输入招租信息：
“次卧招租，仅限程序员。要求：安静，整洁，不扰邻。”
写完这行字，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靠在冰冷的椅背上，望向窗外。
城市的灯火依旧辉煌，却照不进他这个小小的角落。
属于陈序的战争，暂时结束了。但为了生存的下一场战役，才刚刚拉开序幕。
(http://www.220book.com/book/8GZT/)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