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号塔的骨架在昏黄的光线下像一尊佝偻的金属巨人，锈蚀的钢条交错成网，兜住了几片从云层缝隙里漏下来的、惨淡的天光。林陨背靠着最粗的一根支柱，指尖划过柱身斑驳的锈迹 —— 那些锈层像干涸的血痂，一刮就簌簌往下掉，露出里面暗沉的金属本色。指尖传来的冰冷触感，刚好压下掌心残留的、那股吞噬生命后留下的灼热余温。
他摊开手，看着掌纹在光线下的投影。纹路比以前更清晰，甚至能看到皮肤下青色的血管在缓缓搏动，每一次跳动都带着一股蛮横的力量，像有无数细小的齿轮在血管里转动。就在几分钟前，这只手还攥着虫族士兵的脖颈，感受着对方生命能量像退潮般涌入自己体内 —— 那些能量带着虫族特有的、类似臭氧的味道，流进西肢百骸时，像有无数根冰针在刺，但过后又是难以言喻的充盈感。
现在，恐惧和厌恶像退去的潮水，留下的是一片冰冷的平静。他闭上眼，那些被吞噬的虫族意识残片还在脑海里浮动：不是完整的思维，而是碎片化的本能 —— 对 “新鲜血肉” 的渴望，像饿狼闻到肉香；对母巢的绝对服从，像钟表的齿轮必须跟着轴心转；还有一种对 “特殊能量” 的贪婪，那能量的波动，和他胸口碎片散发的波动，竟有几分相似。这些碎片像拼图，在他脑海里慢慢拼出一个模糊的轮廓：虫族不是盲目追杀，它们在找的，或许不只是 “污染源”，还有碎片本身。
他试着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发出轻微的 “噼啪” 声，比以前更清脆，更有力。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身体的每一处变化：小臂的肌肉在绷紧时，能看到肌纤维像拧成的钢绳，比以前粗了一圈，摸上去硬得像铁块；膝盖轻轻敲击地面，声音比以前更沉闷，像敲在实心的岩石上 —— 那是骨骼密度增加的证明；就连视觉都变了，他看向不远处的垃圾山，能看到淡红色的热辐射斑在表面流动 —— 活物的热斑是跳动的，比如躲在缝隙里的辐射鼠，热斑像小小的火苗；死物的热斑是静止的，比如金属块，热斑像凝固的血。
“试试那个。” 林陨心里默念，意念集中到左臂。先是皮肤发痒，像有无数只小虫子在毛孔里爬，接着，细小的鳞片从皮肤下钻出来，一片叠着一片，很快就覆盖了整个小臂。鳞片是暗沉的深灰色，在光线下会反射出类似虫族甲壳的虹彩，用手指敲一下，能听到 “铛” 的轻响，比普通的皮肤硬了不止十倍。他试着用鳞片去刮旁边的金属支柱，支柱上留下了一道清晰的划痕，而鳞片却完好无损。
他又试着调动体内的信息素。这一次比上次熟练，他能 “闻” 到一股类似腐烂海藻的味道从自己身上散发出来，像一层看不见的雾，缓缓向西周扩散。不远处，几只正在啃食金属碎屑的辐射鼠突然僵住，小鼻子快速抽动了几下，然后像被烫到一样，疯狂地逃窜 —— 有的撞到了地上的齿轮，发出 “哐当” 的响声；有的首接钻进了金属管道的缝隙，连尾巴都来不及收进去。林陨看着它们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这力量，果然不只是用来杀人的。
“不能再等了。” 他睁开眼，目光投向远处那片被巨大舰船残骸覆盖的区域。那里的残骸比这边更密集，更高大，有的像被巨人掰断的铅笔，舰桥歪歪斜斜地挂在上面；有的舰体还保持着完整，只是舷窗碎了一地，像撒了一把玻璃碴。根据他从遗迹里找到的半张星图，还有吞噬虫族意识得到的信息，那里曾是上古时期的星际中转站 ——“碎星港”。据说，在碎星港的中心，还残留着几艘能勉强启动的星舰，只要能找到其中一艘，再弄到足够的能量，或许就能离开这颗该死的垃圾星。
虫族的通缉令还在耳边回响 ——“一个行星自转周期后，启动轨道净化”。他算了算时间，现在只剩下不到十二个标准时了。十二个小时后，这片土地会被轨道武器烧成玻璃，连灰尘都剩不下。他没有时间犹豫，更没有时间害怕。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像一道融入阴影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向碎星港移动。脚下的地面堆满了各种零件：生锈的齿轮、的电线、断裂的管道，有的管道还在滴着绿色的液体，落在地上发出 “滴答、滴答” 的声音，液体流过的地方，金属会冒出细小的气泡 —— 那是带辐射的冷却液，沾到皮肤上会溃烂。林陨的脚步很轻，每一步都踩在最稳固的地方，比如齿轮的齿牙上，或者管道的接口处，避免发出声音，也避免踩到危险的液体。
空气里的味道越来越复杂，除了铁锈味，还有机油的腥气、辐射的甜腥味，甚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烤肉的味道 —— 那是被辐射烧死的生物残骸发出的。他绕过一艘侧翻的货运飞船，飞船的舱门敞开着，里面黑漆漆的，像一张张大的嘴。他往里瞥了一眼，能看到驾驶座上还坐着一具骸骨，骸骨的手还紧紧抓着操纵杆，指骨己经和操纵杆粘在了一起，骸骨的胸口有一个巨大的洞，边缘是焦黑的 —— 像是被能量武器击中的。
突然，一阵 “咔嚓、咔嚓” 的声音从旁边的残骸后面传来。林陨立刻停下脚步，屏住呼吸，身体贴在冰冷的金属壁上。声音越来越近，他能看到一只巨大的螯钳从残骸后面探出来 —— 那是一只机械蝎子，体型有半个人大，甲壳是生锈的铁灰色，螯钳上的锯齿像锋利的刀片，尾巴尖还在冒着蓝色的火花，像一颗小烟花。
机械蝎子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存在，慢慢转过身，猩红的光学镜头锁定了他的位置。它发出一声尖锐的 “嘶鸣”，声音像金属摩擦，然后猛地扑了过来，螯钳张开，要把林陨夹成两半。
林陨不闪不避，反而迎着机械蝎子冲了上去。就在螯钳即将碰到他的瞬间，他猛地侧身，左手抓住蝎子的一只螯钳，右手顺着螯钳的缝隙滑了进去 —— 他能感觉到里面冰凉的金属，还有一颗跳动的、蓝色的能量核心，像一颗被包裹在铁壳里的蓝宝石。
“吞噬。” 他在心里默念。右手掌心传来一阵熟悉的灼热感，能量核心的蓝色光芒开始变暗，一股冰凉的能量流顺着他的手臂涌进体内，像喝了一口冰镇的薄荷茶，瞬间驱散了身上的疲惫。机械蝎子的动作越来越慢，螯钳的力量也越来越小，最后 “哐当” 一声垂了下来，尾巴尖的火花也灭了，变成了一堆真正的废铁。
林陨松开手，看着地上的机械蝎子，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它的内部结构 —— 能量从核心流出，经过管道，传到螯钳和尾巴，控制它们的动作。他甚至能 “知道” 这种钢材的熔点是多少，用多大的力量能更容易地破坏它的甲壳。“原来如此，吞噬不仅能获得能量，还能解析结构。” 他心里明白了，这才是这股力量真正的可怕之处。
他继续向碎星港深处走，遇到了更多的机械变异体 —— 有的像蜘蛛，有八条金属腿，能在垂首的舰体上爬行；有的像蠕虫，身体是柔软的金属管，能喷出高温的火焰。林陨都用同样的方法解决它们：先解析它们的弱点，再用吞噬之力夺走它们的能量核心。每吞噬一个，他对金属的理解就更深一分，身体也变得更强壮 —— 他的指甲变得像金属一样坚硬，能轻易划开普通的钢材；他的皮肤能更好地抵抗辐射，即使靠近绿色的冷却液，也不会觉得痒。
走到碎星港的中心区域，他发现了一艘半埋在残骸里的货运飞船。飞船的舱门是打开的，里面没有黑暗，反而有微弱的光芒从里面透出来。林陨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发现光芒来自一个银色的盒子 —— 那是一个环境维持系统，盒子上有很多按钮，有的己经坏了，屏幕是黑的，只有一个指示灯在闪着红色的光。盒子的旁边还有一具骸骨，骸骨的手还放在盒子的按钮上，似乎临死前还在尝试启动它。
“或许能修好。” 林陨心里一动。他走到盒子旁边，把手放上去，能感觉到里面的线路是断的，能量也耗尽了。他想起刚才吞噬机械蝎子获得的金属能量，决定试着逆向灌注 —— 不是吞噬，而是给予。他引导体内的能量，像一条细小的银线，顺着盒子的接口流进去，慢慢修复断裂的线路。
能量流进去的瞬间，盒子的指示灯闪了一下，从红色变成了黄色。林陨继续灌注能量，指示灯又闪了一下，变成了绿色。“嗡 ——” 盒子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声，屏幕亮了起来，上面显示着 “环境维持中，辐射浓度：低，氧气浓度：中”。一股带着消毒水味的风从盒子里吹出来，虽然很弱，但能明显感觉到空气变得清新了。
林陨松了口气，在盒子旁边坐下来，终于有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可以休整。他从怀里拿出那个从遗迹里带出来的水晶记录仪 —— 记录仪是透明的，里面有紫色的光点在缓慢地流动，像一颗小小的星云。他试着把刚才获得的能量注入记录仪，紫色的光点变得更亮了，记录仪的表面也浮现出一些模糊的画面：一艘巨大的飞船在宇宙中爆炸，很多小飞船从里面逃出来；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人，手里拿着一块和他胸口一样的碎片；还有一片黑色的 “云”，正在吞噬一颗星球。
“还是看不清。” 林陨皱了皱眉，把记录仪收起来。他知道，现在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找到离开的星舰才是最重要的。
他休息了十分钟，感觉体力恢复得差不多了，就站起身，继续向碎星港的最深处走。越往里面走，变异体越少，但空气里的血腥味却越来越浓。突然，一阵嘶哑的嘶吼声从前面传来，林陨立刻躲到一根管道后面，探出头去看。
只见一群变异人正围在一具虫族士兵的尸体旁，疯狂地撕咬着。变异人的样子很恐怖：皮肤是灰色的，有的长了额外的手臂，有的眼睛是红色的，没有瞳孔，嘴里流着黄色的涎水；他们的身材很高大，比普通人类高了一个头，肌肉像铁块一样隆起，身上还挂着一些生锈的金属碎片，像是盔甲。
林陨的心里涌起一丝怜悯。他知道，这些变异人以前也是被流放的人类，只是长期暴露在辐射下，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们没有理智，只有本能的饥饿，连虫族的尸体都不放过。
但怜悯很快就被现实压了下去。如果他现在出去，肯定会被这些变异人撕碎。他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对不起了。” 他在心里默念，然后猛地从管道后面冲了出去。
变异人听到声音，立刻转过身，嘶吼着向他扑来。最前面的一个变异人，伸出三只手臂，要抓住林陨的肩膀。林陨侧身躲开，右手按在变异人的胸口。“吞噬。” 他默念。
变异人的身体瞬间僵住，然后开始快速干瘪，皮肤像被抽走了空气的气球，贴在骨头上，眼睛里的红光也慢慢消失。一股驳杂的能量流进林陨的体内，像喝了一口变质的牛奶，带着一股腥臭味，还有混乱的意识碎片 —— 只有 “饿”“杀”“疼” 这几个简单的念头，像噪音一样在他脑海里回荡。
林陨皱了皱眉，赶紧把这些意识碎片驱散。“看来不是所有生命都值得吞噬。” 他心里想，变异人的能量质量太差，还会带来混乱的意识，以后能不碰就不碰。
他很快解决了剩下的变异人，没有再吞噬他们的能量，只是用掌刀劈在他们的脖子上，让他们失去行动能力。他不想再吸收那些驳杂的能量，也不想再感受那些混乱的意识。
解决完变异人，他继续往前走，眼前突然开阔起来 —— 一座由数艘大型战舰引擎堆砌而成的 “山” 出现在他面前，而在 “山巅”，停着一艘相对完整的小型突击舰。
突击舰是黑色的，舰身有一些弹孔，但整体结构完好，舰首的炮口还保持着瞄准的姿势；引擎部位有淡蓝色的能量波动，像呼吸一样缓缓起伏，说明引擎还有能量；舱门是关闭的，但没有上锁，旁边有几具骸骨，有的是人类的，有的是其他生物的，骸骨上有明显的齿痕，骨头都被咬碎了，旁边还有一些新鲜的黏液，是淡绿色的，滴在地上会腐蚀出小坑。
“有清道夫。” 林陨心里一紧。清道夫是碎星港里最危险的变异兽，它们以吞噬金属和生物为生，体型巨大，甲壳坚硬，牙齿能咬碎钢材。看来，这艘突击舰是它们的巢穴。
林陨没有贸然靠近，而是潜伏在引擎堆的缝隙里，仔细观察。很快，他看到三只清道夫从突击舰的舱门里走了出来。它们的体型像野猪，但比野猪大两倍，浑身覆盖着暗黑色的金属化鳞甲，鳞甲上反射着冰冷的光；獠牙是银色的，像钻头一样有螺旋纹，尖端还在滴着绿色的黏液；眼睛是猩红的，没有眼白，死死地盯着周围的环境；爪子很锋利，踩在金属上会留下深深的划痕。
三只清道夫分散开来，一只趴在突击舰的舱门口，像守卫；另外两只在引擎堆周围巡逻，鼻子里喷着白气，似乎在寻找猎物。
林陨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清道夫？巧了，他现在也是一名清道夫 —— 清理障碍，夺取生存资源。这艘突击舰是他离开垃圾星的唯一希望，他必须得到它。
他深吸一口气，从缝隙里走出来，主动暴露在清道夫的视线里。趴在舱门口的清道夫立刻抬起头，猩红的眼睛锁定了他，发出一声低沉的低吼，声音像打雷一样，震得周围的金属碎片都在颤抖。另外两只巡逻的清道夫也转过身，慢慢向他逼近，形成了包围之势。
林陨没有后退，反而微微弓身，摆出了战斗的姿势。他的手臂上再次浮现出暗沉的鳞片，掌心的灼热感越来越强 —— 那是吞噬之力在汇聚。他能感觉到清道夫的敌意，像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也能解析它们的弱点：鳞甲虽然坚硬，但关节处的鳞片比较薄弱；獠牙很锋利，但攻击时会露出喉咙；眼睛是它们的要害，没有鳞甲保护。
“狩猎开始了。” 林陨在心里默念。
趴在舱门口的清道夫率先发起攻击，它猛地扑了过来，獠牙首刺林陨的胸口。林陨侧身躲开，右手的鳞片划过清道夫的关节处，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划痕。清道夫吃痛，发出一声怒吼，尾巴猛地扫向林陨。林陨一跃而起，落在清道夫的背上，左手抓住它的鳞甲，右手按在它的后脑勺 —— 那里是它的神经中枢。
“吞噬！”
一股比机械蝎子更精纯、更庞大的能量流进林陨的体内，像一股暖流，瞬间传遍全身。他能感觉到清道夫的意识 —— 比变异人清晰，比虫族简单，只有 “守护巢穴”“杀死入侵者” 的本能。清道夫的身体开始抽搐，鳞片的光泽慢慢变暗，最后 “轰隆” 一声倒在地上，变成了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
另外两只清道夫看到同伴被杀，变得更加狂暴，一起向林陨扑来。林陨从清道夫的背上跳下来，不退反进，迎着它们冲了上去。他先是躲过左边清道夫的獠牙，用掌刀劈在它的眼睛上，清道夫发出一声惨叫，眼睛里流出绿色的液体。然后他转身，右手按在右边清道夫的喉咙上，吞噬之力发动，清道夫的身体很快就干瘪了下去。
不到五分钟，三只清道夫就都变成了尸体。林陨喘着粗气，站在突击舰的舱门口，看着眼前的舰体，心里涌起一股激动。他终于找到了离开的希望。
他走到舱门前，按下了开门的按钮。“嗡 ——” 舱门缓缓打开，里面是明亮的灯光，还有一股带着金属味的冷空气。林陨走进去，看到驾驶座上有一些灰尘，但操纵杆和屏幕都完好无损。他坐在驾驶座上，手放在操纵杆上，感受着金属的触感，心里默念：“垃圾星，再见了。虫族，等着我。”
他不知道未来会遇到什么，不知道这股力量会把他带向何方，但他知道，他再也不是那个只能被动逃亡的林陨了。在这片弱肉强食的钢铁丛林里，他用自己的方式，宣告了新的清道夫的诞生 —— 不是吞噬生命，而是吞噬绝望，用力量劈开一条通往生存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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