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死士夜袭永宁侯府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在天亮时分便传遍了京城各个角落，自然也迅速传入了皇宫大内。
金銮殿上，气氛凝重。
永宁侯沈弘身着朝服，手持玉笏，面色沉痛而愤怒，将昨夜侯府遇袭、擒获北狄死士、死士旋即服毒自尽之事，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禀奏于御前。
“……陛下！北狄使团滞留京师，非但不思悔过，反而变本加厉，竟敢派遣死士，夜袭朝廷勋贵府邸，意图绑架乃至杀害小女！此举猖狂至极，视我大周律法如无物，视天朝威严如草芥！臣恳请陛下，严惩北狄使团，以正国法，以安臣心！”沈弘声音洪亮，带着武将特有的铿锵之力，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
满朝文武闻言，皆是哗然！
虽然早有风声，但听永宁侯亲口在朝堂上说出，其震撼力依旧无与伦比。北狄人，竟然真的敢这么做？！
不少与永宁侯府交好，或本就对北狄抱有敌意的官员，纷纷出列附议。
“陛下！北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必须严惩！”
“此风断不可长！否则我大周臣民，岂有人身安全可言？”
“请陛下下旨，驱逐北狄使团，并责问北狄王庭！”
群情激愤。
然而，也有部分官员，尤其是些以“稳重”、“邦交”为重的老臣，面露迟疑。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御史颤巍巍出列：“陛下，永宁侯所言若属实，北狄确实过分。然……此事关乎两国邦交，是否需详加调查？仅凭两名己死死士身上的痕迹，以及侯府护卫一面之词，便断定是北狄使团所为，是否……是否有些草率？万一其中有所误会，岂不坏了陛下怀柔远人之仁德？”
这话引来一部分人的暗自点头。
龙椅上，皇帝萧景琰（此为设定皇帝名，前文未提，此处补充）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他年约五十，面容清癯，眼神深邃，带着久居上位者的威严。他并未立刻表态，目光扫过下方众臣，最后落在了始终沉默不语的恒王萧景珩身上。
“老七，”皇帝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此事，你如何看？”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萧景珩身上。谁都知道，恒王与永宁侯府关系匪浅，昨夜更是有王府暗卫参与擒贼。
萧景珩出列，身姿挺拔如松，声音一如既往的冷冽清晰：“回父皇，儿臣以为，证据确凿，无需再议。”
他话语简短，却斩钉截铁。
“哦？”皇帝挑眉，“何以见得？”
萧景珩抬眸，目光平静地与父皇对视：“其一，死士虎口老茧，乃长期使用北狄弯刀所致，其随身匕首虽经伪装，锻造工艺与北狄制式吻合，此乃物证。其二，儿臣府中侍卫参与擒拿，可为旁证。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他微微停顿，目光扫过刚才那位提出质疑的老御史，语气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昨日儿臣府中设宴，北狄小王子阿史那云曾当众刁难永宁侯嫡女沈清辞，意图折辱我大周贵女，未能得逞，其不满与觊觎之心，在场众人有目共睹。夜间侯府便遭袭，目标明确指向沈小姐。时间、动机、物证、旁证，环环相扣。若非北狄使团所为，难道会是其他人恰好选在此时，模仿北狄手法，行此卑劣之事，意图嫁祸吗？”
他逻辑清晰，条理分明，将对方的质疑驳得哑口无言。那老御史张了张嘴，最终讪讪地退了回去。
皇帝沉默了片刻，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椅扶手，发出规律的轻响，每一下都仿佛敲在众人的心上。
“北狄使团……”皇帝终于再次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左贤王与阿史那云，现在何处？”
殿前侍卫统领立刻回禀：“回陛下，北狄使团一行人仍在驿馆，并未外出。”
皇帝点了点头，目光重新看向沈弘和萧景珩：“北狄使团行为不端，纵容下属，惊扰勋贵，确实有错。然，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如今边关局势未明，贸然严惩，恐生战端。”
他话锋一转：“传朕旨意。北狄使团管教不严，致使属下滋扰永宁侯府，惊扰侯府女眷，实属不该。责令左贤王严加管束部下，即日起，无朕旨意，使团任何人不得离开驿馆半步！另，罚没北狄使团此次所携贡品三成，充入国库，以示惩戒。再赐永宁侯府黄金千两，锦缎百匹，玉如意一对，为沈清辞压惊。”
这个处置，看似各打五十大板，实则轻拿轻放。将“派遣死士行刺”定性为“管教不严、属下滋扰”，罚没部分贡品，软禁驿馆，对于北狄而言，不痛不痒。而对永宁侯府的赏赐，更像是一种安抚和补偿。
沈弘脸色微变，还想再争：“陛下！这……”
“沈爱卿，”皇帝打断了他，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的委屈，朕明白。朕的女儿若受此惊吓，朕亦会震怒。但身为帝王，需顾全大局。北狄……暂且动不得。你的忠心，朕知晓，也望你能体谅朕的难处。”
话己至此，沈弘若再坚持，便是不识大体了。他只能咬牙，躬身谢恩：“臣……谢主隆恩。”
萧景珩垂下眼帘，掩去眸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冷芒。父皇的态度，果然如此。为了所谓的“大局”，为了不至于立刻与北狄撕破脸，选择牺牲臣子的些许“委屈”。他甚至怀疑，父皇是否早就知道北狄的某些图谋，或者……也在默许甚至利用这种局面，来平衡朝堂，比如……压制他这个功高震主的儿子？
帝王心术，深不可测。
退朝后，沈弘与萧景珩并肩走出大殿。
“王爷，陛下此举……”沈弘眉头紧锁，心有不甘。
萧景珩目光看向远处宫墙，声音低沉：“侯爷，陛下的意思己经很明白了。北狄，现在还不能彻底撕破脸。不过，明面上的惩罚虽轻，暗地里的较量，才刚刚开始。阿史那云既然敢伸手，就要有被剁掉的觉悟。”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凛冽的杀意。
沈弘心中一凛，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府中防卫，我会再加强。”
“嗯。”萧景珩应了一声，顿了顿，又道，“安抚好沈小姐。”
与此同时，圣旨也传到了驿馆。
左贤王听完旨意，脸上非但没有怒色，反而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恭敬接旨：“外臣遵旨，定当严加管束部下。”
待传旨太监离去，阿史那云才从屏风后转出，脸上带着不满：“王叔！大周皇帝就这么轻轻放过？还罚没了我们三成贡品！”
左贤王冷笑一声，着手中的酒杯：“三成贡品算什么？只要计划顺利，将来整个大周都是我们的。皇帝此举，恰恰说明他心虚，他不敢现在就跟我们彻底翻脸。他在忌惮，忌惮边关局势，忌惮国内的其他皇子，或许……也在忌惮那个功高盖主的儿子。”
他看向阿史那云，眼神锐利：“你昨夜太冲动了！谁让你派人去永宁侯府的？”
阿史那云悻悻道：“我只是想给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一点教训，顺便看看能否将她掳来……”
“糊涂！”左贤王斥道，“打草惊蛇！我们的目标，从来不是一个小小的侯府之女！不过……既然己经做了，也好。正好试探出了大周皇帝的态度。看来，我们的‘合作者’提供的信息没错，皇帝对恒王和永宁侯府，并非全然信任。”
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接下来，按计划行事。那个沈清辞……暂时不要再动。我们的重点，是即将到来的‘万寿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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