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笼罩着刚刚经历了一场风波的凝香苑。
空气中的脂粉香与之前的紧张气息混杂，留下一种诡异的静谧。
冯霄在韩破虏及几名心腹侍卫的护卫下，从容步出这片是非之地。
他脸上并无多少胜利后的喜悦，反而带着一种深沉的平静。
回到北定王府，书房内灯火通明。
“主公，今日之事，可谓大获全胜！冯望海那老贼此番偷鸡不成蚀把米，想必此刻正在国公府里气得跳脚呢！”韩破虏难掩兴奋，声音洪亮。
冯霄坐在书案后，指尖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
他摇了摇头，目光深邃。
“铁柱，莫要大意。今日看似我们赢了，实则只是撕开了对方一层伪装。”
“冯望海经营多年，树大根深，此番折损的，不过是他伸出的一只爪子，远未伤及筋骨。”
“以他的性子，绝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的反扑，只会更加凶狠、更加隐蔽。”
他的声音冷静，分析着局势。
韩破虏闻言，神色一凛，抱拳道：“主公说的是！是末将得意忘形了。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应对？是否要趁势追击，将那些与冯望海勾结的官员一并……”
冯霄抬手打断了他。
“不，现在还不是全面开战的时候。”
“我们在明，他在暗。主动出击，反而容易落入新的圈套。”
“当前要务，是加固我们自身的壁垒，同时，将触角延伸到更黑暗的地方，看清对手的全部布局。”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侍立一旁的孙文书。
“孙先生，凝香苑那边，后续处理得如何？”
孙文书上前一步，恭敬回道：“回主公，己按您的吩咐，我们的人暗中接手了凝香苑的部分账目清理。那个被我们保下来的清倌人柳烟姑娘，感念主公恩德，愿意留下，为我们留意可能残存的线索。”
冯霄微微颔首。
“柳烟……她久在风尘，又备受排挤，必然知道不少凝香苑乃至其背后势力的隐秘。”
“此女是步暗棋，要好生安置，非到关键之时，不可轻易动用。”
“让她先从整理旧日账目、留意往来人员开始，或许能有意外收获。”
“尤其是……关于北境方面的任何蛛丝马迹。”
他提到“北境”二字时，语气明显加重了几分。
孙文书心领神会：“明白，属下会亲自安排，确保隐秘稳妥。”
这时，冯霄又看向韩破虏。
“铁柱，我们之前盯着的那个冯望海府上的采办，可有新动静？”
韩破虏精神一振，答道：“有！根据眼线回报，那采办近日又悄悄采购了一批药材，其中几味颇为罕见，据老郎中说，似是用于解毒或是缓解某种慢性毒素的。”
冯霄眼中精光一闪。
“解毒？”
“看来，我们这位叔父，不仅善于下毒，自己也颇懂防范之道。”
“或者……他身边有需要常年解毒之人？”
“这条线不能放，继续盯紧，但要更加小心，绝不能打草惊蛇。”
“或许，将来在某个关键时刻，这个贪财怕死的采办，能成为捅向冯望海的一把利刃。”
他沉吟片刻，继续部署。
“经此一事，冯望海必然会对我们名下的产业加强窥探和破坏。”
“荟英楼、速达驿、百戏园，所有明面上的据点，都要进一步加强戒备。”
“尤其是核心人员的安全和信息的保密，要提升到最高级别。”
“要让对手觉得，我们己是铁板一块，无从下手。”
韩破虏与孙文书齐声应诺：“是！”
安排完这些，冯霄才稍稍放松了姿态，靠向椅背。
他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决绝的坚定。
“今日之局，看似凶险，实则也在预料之中。”
“但这提醒我们，对手的底线远比我们想象的要低。”
“朝堂之上的倾轧，市井之中的阴谋，甚至江湖手段，他们都会无所不用其极。”
“我们不能再被动接招，必须掌握更多的主动。”
“柳烟是一步棋，那采办也是一步棋。”
“我们要在对手看不见的地方，布下更多的棋子。”
“这些棋子或许暂时无用，但一旦需要，便能连成一片，形成绝杀之局。”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深远的谋略。
书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冯霄的思绪，己经飘向了更深远的地方。
父兄战死沙场的谜团，始终像一块巨石压在他心头。
冯望海的种种举动，尤其是与北境可能存在的关联，让他心中的疑云越来越重。
“北境……”
他低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划动着。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隐隐指向那个方向。”
“冯望海若真与北漠有染，那当年父兄之死……”
他不敢再深想下去，但一股寒意却从脊背升起。
如果猜测为真，那冯望海就不仅仅是争权夺利的小人，而是通敌卖国的国贼！
而当今陛下，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是默许，是无知，还是……
他强迫自己停止这些危险的联想。
现在证据不足，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招致灭顶之灾。
他需要更多的信息，更确凿的证据。
而这一切，都需要依靠他正在编织的这张无形之网——“蛛网”情报系统。
“风语部要继续扩大市井耳目的范围，任何关于北境、关于过往战事的流言蜚语，都要留意。”
“暗桩部的渗透要加快，目标不能仅限于京城各府邸，也要尝试向边境军镇、往来商队延伸。”
他对着空气，更像是自言自语地布置着任务。
韩破虏和孙文书屏息凝神，将他的每一句话都牢记在心。
他们能感受到，主公的目光己经超越了眼前的朝堂争斗，投向了更宏大也更危险的棋盘。
布置完一切，冯霄挥了挥手。
“好了，今日就到这里。你们都去忙吧，记住，行事需如履薄冰，慎之又慎。”
韩破虏与孙文书躬身行礼，悄然退出了书房。
书房内只剩下冯霄一人。
他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清冷的夜风拂面而来，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远处，国公府的方向依旧灯火通明，仿佛一只蛰伏的巨兽，在黑暗中闪烁着不祥的光芒。
冯霄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叔父，你的棋路，我己渐渐看清。”
“接下来，该轮到我来落子了。”
“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他关窗，转身，目光落在书案上那盏跳跃的灯火上。
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墙壁上，仿佛一个正在默默积蓄力量的巨人。
夜色还很长，而布局，亦深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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