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禹脚下的土地早已被妖血浸透凝成深暗的赭红色。
玄铁大戟每一次挥落，都裹挟著骨骼碎裂的脆响与皮肉撕裂的闷响。
苍背眼中的凶戾正被浓得化不开的绝望一点点蚕食，那双曾锐利如刀的狼眼此刻布满血丝，只剩困兽般的疯狂。
“圣灵！你不得好死！”苍背嘶吼著扑来，拼尽全力劈出的刀光落在王禹肩头，却只碎作点点光斑消散，反震之力反倒震得他虎口迸裂。
妖血顺著刀柄蜿蜒而下，在地面溅开一朵朵妖异的暗红血，如同绽放在黄泉路上的死亡之蕊。
那些被沸血果强行催发凶性的小妖们，此刻像被狂风扫过的秋叶般纷纷坠落。
有的被戟尖精准贯穿胸膛，有的被厚重的戟杆砸得头颅崩碎。
更有甚者，兵器刚触到王禹周身流转的护体妖力，便被震得七窍流血直挺挺栽倒在地，再无声息。
王禹身形微侧，漫不经心反手一戟抽在苍背腰腹之间。
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中，苍背如断线的风箏倒飞出去，重重撞在石壁上，又无力地滑落。
他口中喷出的血沫混杂著碎裂的內臟碎片，在地上洇开一片刺目的猩红看起来触目惊心。
残余的小妖仍在药力驱使下做著困兽之斗，却连王禹腰间的兽皮短裤都难以触及分毫。
王禹手中的大戟舞动如龙，乌光所过之处，妖躯应声支离破碎。
一头熊妖咆哮著举巨斧劈来，被他戟尖轻巧一挑兵器便脱手飞出，紧接著横扫的戟刃带起一片血雨，直接削去了半个头颅，滚烫的脑浆混著鲜血泼洒开来。
另一只蛇妖想从背后偷袭，刚缠上王禹的手臂，就被他的护体妖力灼得发出悽厉惨叫，转瞬化为一团焦黑的残骸。
不过转瞬间，石台上便只剩苍背还在地上垂死抽搐。
望著满地的残肢断臂，他涣散的瞳孔里终於映出一个残酷的事实：自己的反抗，不过是螳臂当车，可笑又可悲。
王禹一步步逼近，大戟尖端的血珠顺著黝黑的戟身滴落，在地上砸出一个个沉闷的暗红印记：“我说过，今必死无疑。”
苍背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试图爬行逃离，却被王禹一脚稳稳踏在胸膛。
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中，他艰难地张了张嘴，似要吐出最后的怨毒。
可不待他开口，王禹手中的大戟已化作乌光，精准贯穿他的咽喉，將那颗狰狞的头颅牢牢钉在身后的石壁上，让他浑浊的目光永远凝固在不甘与恐惧之中。
这场战斗结束得太快，沸血果的药力尚在几具未完全冰冷的妖尸上蒸腾，泛起诡异的红光，却再也掀不起半分风浪，徒留绝望的余温。
王禹缓缓拔出大戟，腕力一抖便震落上面的血渍与碎肉。
取得最终胜利后，他的目光越过狼藉的石台，直直射向洞口处面色铁青的鹰隼王，声音平静无波，却带著千钧之力，在死寂的啼桓洞外轰然迴荡：“现在，告诉我，还有谁？”
这一次，石台上下，万籟俱寂。
唯有山风穿过洞口，捲起浓重的血腥气，呜咽作响，仿佛在为这场屠杀唱著最后的輓歌。
看著立於石台上如同魔神一般的王禹，鹰隼王眸中闪过凌厉的杀机。
胆敢破坏他的计划，这个铁疙瘩已取死有道。
可纵然眼中杀机再盛，鹰隼王终究未对王禹出手。
据传，脖子山的妖怪都由他身旁的鹤王一手调教，一介小妖已如此难缠，那看似温厚的鹤王，又该有何等深不可测的实力？
就在场上气氛越发沉寂时，忽有两道璀璨金光自东方升起射冲斗府。
那金光如天神挥动的金鞭破云將暗沉的天幕撕开两道裂口，连山谷里的血腥气都被涤盪开几分。
石台上残存的妖尸、未凝的血渍在金光映照下竟泛起几分圣洁感，与周遭的凶戾环境格格不入，形成诡异的对比。
眾妖的目光齐刷刷投向东方，有的小妖看到这一幕后甚至忘了喘息。
鹰隼王收拢半张翅膀，喉间发出低沉的咕噥：这般遮天蔽日的异象百年难遇，莫非是重宝出世？
他眼珠一转，朝著身旁的山神老爷试探著问道：“鹤王师承高远，不知贵派门中可记述过类似异象，代表著什么？“
山神老爷明知这是鹰隼王的试探却毫不在意。
目光扫过天边金光后，他捋著长须道：“此乃启明之光，非宝非器。
我门中古籍记载，每逢天生神圣降世，灵窍初开时，便会有此般光芒冲霄而起。
这是那刚出世的天生神圣，正动用天赐之眼，观摩周天寰宇。“
“天生神圣？”一旁的白虎王忍不住咋舌：“竟有这等人物出世了？”
白虎王一脉传承绵长，血脉中的记忆让他深知天生神圣四字的分量。
那等存在，只要中途不夭折，日后无一不是能呼啸天地的大神通者。
石台中央，刚血屠诸敌、心中微有自得的王禹听到这话后，握著大戟的手猛地一紧。
山神老爷的话像一道惊雷劈进他脑海：天生神圣、两道金光、射冲斗府
这些字眼与记忆深处某个模糊的片段骤然重合。
此刻听山神老爷一说，一个荒诞却无比清晰的念头自心头浮起。
孙悟空！
那个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石猴，他出世时的异象，不正是目射金光、射冲斗府吗？
王禹的呼吸骤然急促，胸膛剧烈起伏。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孤身一人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挣扎，却没料到，这个世界原来於他而言並不陌生。
这里是西游。
这个认知让他既兴奋又恐惧，胸中翻涌著惊涛骇浪般的情绪。
他终於勘破了所处的世界，这里不是什么无名蛮荒妖域，而是那个在无数传说中熠熠生辉、波澜壮阔的西游世界！
那些原本只在话本中流转的神佛妖魔、仙山福地，此刻都化作了触手可及的真实。
激动之下，王禹指尖不自觉地著戟柄上的古朴纹路，脑海中瞬间闪过万千画面。
东海龙宫的璀璨明珠在无尽碧波中流转。
天宫蟠桃园里的仙果琼浆泛著光泽。
大闹天宫时那根定海神针舞动的金箍棒影划破长空。
这些画面，只要他有实力，日后都能一一见之。
想到实力，陡然间，一阵刺骨的寒意猛地爬上他脊背。
王禹的脑袋骤然惊醒，这里可是西游世界！
那看似精彩纷呈的传奇背后，是森严到不容置喙的天规戒律，是弱肉强食、动輒灰飞烟灭的残酷法则。
他如今虽能屠戮这些小妖，可在真正的大能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如来佛祖压塌天地的五指神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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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君八卦丹炉里焚尽万物的三昧真火。 隨便哪一样，都能让他瞬间化为齏粉。
更令人心悸的是这个世界隱隱透露出来的宿命感。
孙悟空那般本事，到头来不还是被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直至戴上金箍以后，一步步踏上西行之路。
这背后牵扯的因果之重，连孙悟空都难以挣脱。
他一个来歷不明的异数，贸然捲入这等天地棋局，恐怕连做枚棋子的资格都没有。
『咔嚓。』
陷入沉思中的王禹握紧大戟的右手不自觉地在戟把上捏出一道手印。
石台上的血腥味愈发浓烈，可他的心神早已飞向了九霄云外。
此刻，他正站在传奇的起点。
当然，也有可能正站在万丈深渊跟前。
一直没忘记关注王禹的山神老爷敏锐地捕捉到王禹气息的变化。
只是他想破脑袋也猜不到，王禹的心里此刻在惦记什么。
一滴妖血从戟尖坠落，在青石板上溅起一朵小小的血。
就在这声几不可闻的轻响中，王禹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他缓缓抬起沾血的面庞，原本复杂的眼神里燃起了一簇全新的火焰。
既然命运將他拋到了这个波澜壮阔的时代，那他便要在这天地棋局中硬生生走出一条属於自己的路。
原先，他一直都在考虑要不要走出脖子山，去见一见外面广阔无垠的天地。
现如今，这个问题已经不需要再考虑了。
脖子山太小，小到已经容纳不下他这颗躁动不安的心。
待到东方那两道射冲斗府的金光彻底消散，啼桓洞前的眾妖这才如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此刻，刚经歷过一场心神大地震的鹰隼王早已没有继续试探山神老爷的心思了。
他满脑子盘旋著同一个念头：那天生神圣究竟是何来歷？为何刚出世便能引动如此惊天动地的异象？
若能寻到这天生神圣，將其生吞活剥了，自己是否能继承到他那份与生俱来的伟力？
可这些关键的疑问，身侧的山神老爷显然不会平白告知。
如此一来，他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白虎王身上。
方才听到天生神圣四字时，自己这位二弟同样脸色骤变，想来是知晓些內情的。
待眾人过神后，气息大变的王禹再次开口，只是声音比之先前低沉了几分：“还有谁？”
旁人不知道的是，王禹这句质问不再只针对洞中的妖眾，更是在叩问自己渺茫的命运。
在这个神魔並存、危机四伏的世界里，他究竟能走多远？
是隨波逐流，最终沦为劫灰，还是趁势而上鱼跃化龙？
王禹的声音在山谷中迴荡，却无人应答。
鹰隼王的目光在他与天边尚未散尽的金光之间游移不定，仿佛在权衡著什么。
不知想到了什么，鹰隼王突然振翅而起浮於半空，漆黑的羽翼在啼桓洞外掀起一阵腥风。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妖怪，最后定格在山神老爷身上。
“鹤王，我啼桓洞与大王洞的並脉已经完成。
接下来，本王需要召集下属商討两洞发展的大事，就不留鹤王继续做客了。”
鹰隼王有心送客，山神老爷又本就不愿与啼桓洞过多牵扯，两方心思不谋而合。
是以，王禹等人都未返回啼桓洞续完那场未散的宴席，便隨著山神老爷一同折返了脖子山。
回到脖子山后，山神老爷给了嘮嗑跟蟾乌一些伤药后，便遣散了王禹等人。
此行的报酬他事前就已经给予王禹一行人了，当下事情已了，正是各回各家之时。
回黑山的路上，嘮嗑又开始嘮叨起来：“大胃，不是我说你。
先前苍背召集那些小妖一块群殴铁蛋时，你缩在我身边干嘛。
我这么大一个妖怪，不就是受了点轻伤吗，哪需要你照顾。
那时候，你应该提著棍子跟铁蛋站在一起，苍背那个王八蛋都能找一串结义兄弟。
咱们黑山三杰难道还能差了那狗日的不成？”
嘮嗑捂著包扎好的伤口，越说越激动：“你看铁蛋今天多威风。
一戟把那苍背那瘪犊子抽得跟破麻袋似的，要是咱们仨併肩子上，保管能把啼桓洞那群杂碎一锅端了！”
被嘮嗑嘮叨著的大胃闻言並没有说什么。
他知道嘮嗑不是在指责自己，就是单纯的管不住自己的嘴，想要嘚吧嘚吧说两句。
这时候要是接下嘮嗑的话茬，今天就別想有一时片刻的安寧了。
一路喧闹之下，三人很快便来到了黑山脚下。
就在嘮嗑跟大胃准备如往常一样各自回各自的洞府时。
自离了啼桓洞后就没怎么说过话的王禹突然伸手拦下了两人。
从他勘破自己身处西游世界的那一刻起，外出闯荡的念头便如种子一样在王禹的心底扎下了根。
只不过他一直没有考虑好，要不要带上嘮嗑跟大胃，跟一直不安分的他不同，嘮嗑跟大胃早就习惯了脖子山的安稳生活。
嘮嗑虽然嘴贫爱闹，却最恋脖子山这方水土，大胃更是如此，平日里除了觅食，几乎从不踏出脖子山半步。
王禹深吸一口气，目光在两位兄弟脸上扫过。
“我要走了。”他声音低沉，却字字清晰。
嘮嗑原本还在絮絮叨叨地抱怨著大胃，闻言后猛地一噎，瞪大著眼睛问道：“走？走哪儿去？”
“离开脖子山。”王禹握紧大戟指节微微发白：“去外面看看。”
“你疯啦？”嘮嗑一把拽住王禹的胳膊：“外头的世界多危险？
你一个人出去，万一碰上硬茬子连个照应的都没有！”
王禹轻轻挣开嘮嗑的爪子真诚的说道：“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话音落下后，他抬头望向东方的天际，那里早已不见金光的痕跡。
但王禹的眼神却仿佛穿透了云层直抵那未知的浩瀚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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