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之外，天光熹微，蛮荒古林氤氳著湿冷瘴气，晨雾如纱，將嶙峋古木化作幢幢鬼影。
王禹携胡獼掠出，周身气息尽数敛藏，宛若两道融入晨雾的轻烟，悄无声息地朝著最近坊市的古藤集疾驰而去。
这古藤集乃是一位植物类妖將为了方便周围万里妖修交易而建，坊市规模虽小，却也叫卖声、嘶吼声、討价还价声互相交织。
甫入坊市简陋的木柵门，嘈杂声便如潮水般涌来。
王禹、牛魔王、混天小鹏王、万宝阁犀角妖帅等字眼，不断的在来来往往的小妖口中传颂。
酒肆檐下，一个尖嘴猴腮的鼬妖正拍著桌案唾沫横飞。
“诸位可知，天妖城近日被人掀翻了天。
有个无名大妖竟独挑牛魔王、混天小鹏王两大妖族天骄不败，甚至连万宝阁的犀角妖帅都险遭其辣手。”
旁侧一青面狼妖立刻接话，语气满是惊嘆。
“何止险遭，我听人说犀角妖帅的独角，都被那大妖硬生生掰断。
若非狮驼王及时出面，犀角妖帅只怕早已身首异处。”
“嘶，这大妖究竟是何来歷，居然能將天妖城闹了个底朝天？”
“北俱芦洲这下恐怕要乱上一阵子嘍。”一黑袍鸦妖嘿嘿冷笑。
“同时开罪翠云山、狮驼岭、万宝阁，那大妖怕是离死期不远了。”
“那可未必。”另一妖修摇头，“此獠打完便遁，如今踪跡全无，哪个能寻的到。”
议论声里，惊敬畏惧与幸灾乐祸交织不休。
早已习惯了的王禹面色如常，携胡獼步入一家酒铺，铺內掌柜是个鬚髮皆白的老刺蝟，眯著三角眼，指尖算盘打得噼啪响。
虽然有客到，可老刺蝟掌柜依旧头也不抬，枯瘦的手指在油光发亮的算盘上飞快拨动，声音嘶哑的朝著王禹二人问道：“客人，要点什么？”
胡獼机灵地凑上前，拋过去一小袋炁晶：“老丈，打听个事。
听说天妖城最近动静不小，我主僕二人有志妖神传承，可不知其內深浅如何，敢问老丈可否赐教一二。”
老刺蝟浑浊的三角眼瞥了一下袋子的大小，隨后便快速地將之扫入柜檯下。
“天妖城最近是出了不少事，但製造麻烦的人已经离开了天妖城。
你们主僕若真对那劳什子妖神传承感兴趣，这时候去天妖城最划算。
我妖族有志妖神传承的几个天骄当下尽皆离开了天妖城，正是你们这类散妖捡漏的好时候。”
“老丈，外面传播的消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我等难以分辨。
还请老丈为我主僕二人解惑，若物超所值，还有后效。”
听到还有后效四个字后，老刺蝟的眼睛顿时眯成一条缝。
“客人大气，那我就根据外面流传的信息为客人你增补一些消息。
天妖城前段时间出了个战力滔天的猛人，其姓名无人知晓，但当下已经被天妖宝闕列为潜龙榜第一。
这个猛人不仅精通选石、切石这类辅助技艺，自身实力也强的可怕。
北海黑蛟一族的第一天骄小蛟王与第二天骄墨蟠都死在了他的手里。
听说，北海黑蛟一族在天妖城的势力差点被那个猛人一锅端，留在天妖城的精锐死得乾乾净净，就剩几个虾兵蟹將。”
“哦？”王禹淡淡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
“北海黑蛟一族就这么认了，没去找那个无名大妖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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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拿什么找。”老刺蝟嗤笑一声抬起眼皮打量了一下王禹。 “牛魔王和混天小鹏王都拿不下那个煞神，犀角妖帅的独角都断了。
黑蛟一族那三个长老精得很，怎么会这时候去触那个煞神的霉头。
那晚之后，黑蛟一族的三位长老便灰溜溜回北海了。
据说，他们是举族撤离出天妖城这座东域雄城的。”
“回北海？”胡獼適时地追问，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好奇。
“不然呢？”老刺蝟斜睨胡獼一眼继续说道。
“明知不敌，他们不回北海请主母黑蛟王出面，那不是傻嘛？
独儿子死了，族內有潜力的后辈也凋零了，我估摸著黑蛟王怎么也不可能善罢甘休？
这北俱芦洲，眼看就要掀起大风浪嘍”
老刺蝟摇著头重新拨起算盘，不再多言。
他的意思很清楚，知道的消息就这么多，也全部告知你了，剩下的还请自便。
见状，胡獼识趣的不再多问，转身和王禹一道离开了酒铺。
角落里，一个佝僂著身子的獐妖在王禹二人离开后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与急迫。
他手脚並用地窜到柜檯前，身体前倾，压低声音道：“老丈，您老眼神最好。
您看看刚才那两位，像不像北海黑蛟一族在通缉榜上掛的那两位。
尤其是那个主子模样的妖怪，赏金可是这个数。”
獐子妖伸出两根手指，用力比划了一下，仿佛北海黑蛟一族允诺的诸多资源已经堆在了他眼前。
老刺蝟掌柜撩起眼皮，浑浊的三角眼冷淡地扫了他一眼，指尖的算珠啪地轻响一声，却並未停下。
“像又如何，不像又如何？”老刺蝟的声音乾涩得像是砂纸摩擦一般。
“老朽只管卖酒，不管认人。”
那獐妖急道：“老丈，你就別装糊涂了。
咱们坊市谁不知道你这儿消息最灵通。
我想借用你的门路，以最快的速度联繫上北海黑蛟一族那边。
这可是天大的富贵，只要您肯借条路，让我把消息递过去，赏金我分您三成，不，五成。”
听到这个分成，酒铺內正噼里啪啦打算盘声的老刺蝟精停了一瞬。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看尽世事的眼睛盯著獐妖。
里面没有半分热度，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
“五成。”老刺蝟嗤笑一声，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讥讽。
“小子，那么点赏金，是买你的命还是买老朽我的命。”
獐妖一愣：“你这是何意，那两个大妖此刻早已走了”
“走了，谁告诉你的？”老刺蝟再度打断他，声音压得更低。
“能从天妖城掀翻了天，然后全身而退的妖怪。
你当他真是聋子、瞎子，察觉不到你这点鬼祟心思吗？”
他用枯瘦的手指点了点獐妖的胸口说道：“黑蛟王的赏金是高，高得烫手，那钱，有命拿，也得有命。
老朽我能在这古藤集经营两千年之久，靠的不是投机取巧，而是知道什么东西能碰，什么东西连沾都不能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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