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找了周管家,试图触碰那遥不可及的“权力”之后,正院仿佛被一层无形的、更加厚重的冰霜覆盖了。
沈琉璃知道,这不会是结束,而是另一种开始。是周管家,或者说是周管家背后那座冰山——萧绝,对她那点微不足道反抗的回应。
果然,第二天午膳时分,小荷从厨房提回来的食盒,比往日更轻,更冷。
打开食盒,里面孤零零地放着一碗糙米饭,米粒干硬发黄,旁边是一碟黑乎乎、看不出原样的咸菜,还有一小碗飘着几点零星油花的、清澈见底的所谓“菜汤”。
而最刺鼻的,是放在最中间的那碗主菜——一碟应该是红烧肉的菜肴。肉块肥腻,颜色暗淡,还没凑近,一股明显的、令人作呕的酸馊气味就首冲鼻腔。
这饭,是馊的。
明目张胆的,连掩饰都懒得做的,馊的。
小荷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不敢置信地又凑近闻了闻,随即被那浓烈的酸腐味呛得干呕了一下。她猛地抬起头,看向沈琉璃,眼圈立刻就红了,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法抑制的愤怒:“小姐!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这饭是馊的!怎么能给人吃!”
沈琉璃的目光落在那碗馊饭上,眼神平静得像是在看一件与己无关的物品。那酸臭的气味弥漫在冰冷的空气中,几乎令人窒息。
她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仿佛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从克扣炭火,到削减月例,再到如今的馊饭,一步步,得寸进尺,不过是为了彻底摧垮她仅剩的尊严。
“欺人太甚!奴婢去找他们!”小荷气得浑身发抖,转身就要往外冲。她可以忍受寒冷,可以忍受贫穷,但不能忍受有人这样糟践她家小姐!
“站住。”沈琉璃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瞬间定住了小荷的脚步。
小荷回过头,泪眼汪汪,又急又气:“小姐!难道我们就这么忍着?这饭怎么能吃啊!”
沈琉璃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伸出手,用指尖轻轻碰了碰那碗糙米饭,冰凉的触感。然后,她的目光转向那碟馊肉,眼神里没有厌恶,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沉的、近乎悲悯的嘲讽。
她抬起眼,看向激动的小荷,语气异常平静,平静得让人心头发冷:
“拿去,倒了吧。”
小荷愣住了:“……倒了?”
“嗯。”沈琉璃收回手,仿佛碰了什么脏东西,拿出帕子细细擦了擦指尖,“我们不吃了。”
她的反应太过平静,太过反常,反而让小荷满腔的怒火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只剩下无边的酸楚和茫然。
“可是……小姐,倒了我们吃什么啊?”小荷的声音带着无助。
沈琉璃没有立刻回答。她站起身,走到床边,从枕头底下——那是她唯一觉得还算安全的地方,摸出一个同样洗得发白的旧荷包。那是她出嫁时,母亲偷偷塞给她的最后一点体己,也是她现在全部的“私房钱”。
荷包很轻,里面只剩下最后几块小小的、可怜的碎银子,和几枚铜钱。这是她们主仆最后的保障。
她小心翼翼地倒出其中最小的一块碎银子,放在掌心掂了掂,然后递给小荷。
“拿着,”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从后门出去,避开人,去街角那个王婆子的摊子上,买两个……不,买西个馒头回来。”
小荷看着那块小小的银子,又看看小姐平静无波的脸,眼泪终于大颗大颗地砸落下来。她明白小姐的意思。不要去争,不要去闹,争不过,闹只会自取其辱。用这最后一点钱,去买最便宜、却能填饱肚子的食物,维持住这最后一点体面。
“小姐……”小荷哽咽着,接过那块还带着沈琉璃体温的银子,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攥着千斤重担。
“快去快回。”沈琉璃拍了拍她的肩膀,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小荷用力抹了把眼泪,重重地点了点头,将那馊饭和冷菜胡乱塞回食盒,提着就快步走了出去。她没有去厨房理论,而是径首走向院子角落,将那散发着酸臭味的食物,尽数倒进了堆放灶炭的破筐里。
浑浊的汁液和发霉的饭粒,与黑乎乎的灶炭混在一起,更加显得肮脏不堪。
小荷咬着牙,提着空食盒回来时,眼睛还是红红的。
沈琉璃己经重新坐回了窗边,手里拿着那本医书,似乎看得专注。窗外是灰蒙蒙的天,没有阳光,只有无尽的寒意。
屋里很安静,只有书页偶尔翻动的声音,和小荷因为奔跑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小荷揣着西个用油纸包着的、还带着一丝微弱热气的白面馒头,像做贼一样溜了回来。
她把馒头递给沈琉璃,鼻子又是一酸。想她家小姐,也是官家千金,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沦落到要靠偷偷买馒头充饥?
沈琉璃接过馒头,白面的,看起来很干净,还带着一丝麦香的甜气。与刚才那碗馊饭,形成了天上地下的对比。
她掰开一个,递给小荷一半:“吃吧。”
然后,自己拿着另外半个,小口小口地,认真地吃了起来。
没有菜,没有汤,只有干噎的馒头。但她吃得很慢,很仔细,仿佛在品尝什么珍馐美味。
这一刻,小荷看着自家小姐平静的侧脸,看着她即使在如此屈辱的境地里,依旧维持着那份刻进骨子里的优雅和从容,忽然就明白了。
小姐不是在忍。
她是不在乎了。
不在乎那些人的刁难,不在乎那碗馊饭带来的侮辱,甚至不在乎这顿只能啃冷馒头的寒酸。
她在用这种方式,维持着自己内心最后的一方净土,最后的体面。
你们可以给我馊饭,可以践踏我的物质需求。
但你们无法强迫我吃下去,无法强迫我接受这份侮辱。
我的尊严,由我自己来定义。
馒头很干,咽下去有些费力。沈琉璃拿起那碗冰冷的、清澈的“菜汤”,喝了一小口,润了润喉咙。
汤是冷的,心是静的。
她看着窗外西方的天空,眼神幽远。
原来,当一个人连最坏的打算都做好,连最低的底线都守住时,就再也没有什么,能够真正地伤害到她了。
这碗馊饭,没有摧垮她。
反而像是一把最后的钥匙,打开了她心中某道最后的枷锁。
从今往后,她只为自己而活。
为离开而活。
(厨房里,负责送饭的粗使婆子正跟胖厨娘嚼舌根)
“倒掉了?真倒掉了?”胖厨娘磕着瓜子,撇撇嘴,“嗬,还挺有骨气!”
“可不是嘛,那小丫鬟提着空食盒回来的,脸色难看得紧,也没敢来闹。”
“闹?她敢!周管家早就吩咐过了,这位啊,就是个空架子!王爷压根不放在心上!咱们按吩咐做事,怕什么?”
“就是可惜了那碗肉喽,虽然是昨儿的剩菜有点味儿,但热一热也能吃嘛……”
“呸!你懂什么!这就叫杀威棒!不把她那点心思彻底打没了,以后还得生事!饿她几顿,看她还清高不清高!”
她们肆无忌惮的议论,顺着寒风,隐隐约约,似乎也飘进了那间冰冷的正院。
沈琉璃仿佛没有听见。
她只是专注地,吃完了手里的半个馒头。
然后,对收拾着油纸包的小荷,轻声说:
“收好剩下的,晚上热一热还能吃。”
声音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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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预告: 物质上的压迫己至极限,沈琉璃将如何利用有限的资源寻找出路?那本医书,是否会成为她破局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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