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琉璃觉得自己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沉浮。
一会儿是刺骨的冰窖,冻得她灵魂都在颤抖;一会儿又是灼人的烈焰,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在哀嚎。喉咙干得像是龟裂的土地,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气和灼痛。她想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想动,身体却沉重得像被钉在了原地。
绝望,如同最粘稠的墨汁,包裹着她,拖着她不断下坠。
就这样死了吗?
也好……这冰冷彻骨的王府,那视她如草芥的夫君,那些无尽的羞辱和难堪……死了,就都解脱了。
这个念头如同的毒药,让她几乎要放弃挣扎,任由黑暗将自己吞噬。
(现实与幻觉的交界)
不知过了多久,在一片混沌的灼热和窒息感中,她模糊地感觉到,似乎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正小心翼翼地靠近自己干裂的嘴唇。
一股略带苦涩、却又带着一丝甘甜的温热液体,缓缓流入口中,滋润了她几乎要着火的喉咙。
是……水?
不,好像还掺杂着什么草药的味道。
她本能地、贪婪地吞咽着,那微量的液体如同甘霖,暂时压下了喉咙里的灼痛,也让她混沌的意识,撕开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缝隙。
紧接着,一股微弱但确实存在的暖意,从她冰凉的手背上传来。
那是一只粗糙、布满老茧,却又异常温暖的手,正轻轻地覆盖在她的手背上。
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和……不易察觉的安抚。
是谁?
是云袖吗?不,云袖的手没有这么粗糙……
她努力地想睁开眼睛,想看清是谁,可眼皮沉重得像坠了千斤巨石,只能勉强掀开一条细缝。
昏黄摇曳的烛光下,她看到一个模糊的、穿着灰色粗布衣裳的佝偻身影,正蹲在自己身边。看不清楚面容,只能看到一个花白的发髻,和一张布满皱纹的、饱经风霜的侧脸轮廓。
那老嬷嬷见她似乎有了一丝反应,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更加放轻了动作。她用一个破旧的、却洗得很干净的小木勺,又舀了一点温热的药汁,小心地喂到她嘴边。
同时,一个极其苍老、沙哑,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安心的力量的声音,在她耳边低低响起,像秋夜里最后一声蟋蟀的低鸣,微弱,却清晰:
“王妃……喝点药,会好受些……”
“撑住啊……人活着,比什么都强……”
“活着……”
这两个字,像两颗微弱却顽强的火星,落在了沈琉璃早己被冰封的心田上。
活着?
她还有活着的必要吗?在这座吃人的府邸里,像一抹无人问津的影子?
那老嬷嬷喂完了几勺药,又用一块温热的、同样粗糙的布巾,轻轻擦拭着她滚烫的额头和脖颈。动作笨拙,却充满了一种朴素的关怀。
做完这一切,老嬷嬷似乎有些紧张地看了看祠堂紧闭的大门方向,然后飞快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用破布包着的东西,塞进了沈琉璃冰凉的手里。
那东西带着体温,暖烘烘的。
“夜里冷……这个,捂着……”老嬷嬷的声音更低了,带着催促,“老奴……不能久留,王妃……您……您一定好好的……”
说完,她像是受惊的兔子,慌忙站起身,佝偻着背,脚步蹒跚却又迅速地消失在了祠堂深处的阴影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祠堂里,再次恢复了死寂。
仿佛刚才那短暂的温暖和关怀,只是沈琉璃高烧之下产生的又一个幻觉。
可是……
手心里那团暖烘烘的东西,却真实地存在着。
沈琉璃用尽全身力气,微微动了动手指,触摸到了那东西。
是一个……小小的、简陋的汤婆子?不,更像是一个用旧布料缝制的、里面不知道填充了什么谷物或者砂石的小暖包。做工很粗糙,甚至有些歪歪扭扭,但此刻,它散发出的那点有限的、持续的热量,却像是一簇微弱的火苗,熨帖着她冰凉的掌心,也一点点地,顺着她的手臂,传遍了几乎冻僵的西肢百骸。
这点温暖,微不足道。
比起祠堂的阴冷,比起她体内的高烧,它太微弱了。
可就是这一点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温暖,却像是一根细细的、却无比坚韧的丝线,在她即将彻底坠入无边黑暗的那一刻,猛地拉住了她!
不是幻觉。
真的有人,在她最绝望、最濒临死亡的时候,给了她一口药,一句“活着”,还有……这一点点真实的暖意。
是谁?
她努力回想那个模糊的轮廓,那个苍老的声音。她确定自己从未在王府里见过这个老嬷嬷。她像是这座深宅大院里的一个幽灵,一个被所有人遗忘的存在。
为什么……要帮她?
泪水,毫无预兆地再次涌出,混合着额头的汗水,滑落鬓角。
但这一次的眼泪,不再是纯粹的绝望和悲凉。
里面掺杂了一丝……难以置信的,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动容。
她紧紧攥住了手心里那个粗糙的暖包,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那点暖意,顺着掌心,似乎也一点点渗进了她冰冷死寂的心湖深处。
“活着……比什么都强……”
那句苍老的话,在她耳边反复回响。
是啊,活着。
她为什么要死?为了那个从未正眼看过她的男人?为了那些肆意践踏她的人?
她死了,林侧妃只会拍手称快,下人们只会觉得少了个麻烦,而萧绝……他大概只会冷漠地说一句:“死了?倒也清净。”
她凭什么要如了他们的意?!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顽强的求生欲,如同石缝里挣扎出的小草,顶着千斤重压,一点点地,破土而出。
她不能死。
至少,不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在这个冰冷的祠堂里,成为一个无人知晓、无人怜悯的笑话。
她要活着。
哪怕只是为了记住今日这彻骨的寒冷和屈辱!
哪怕只是为了……回报这黑暗中,唯一一丝微不足道,却救了她命的温暖!
她咬紧牙关,抵抗着体内一阵阵袭来的眩晕和冰冷,将身体蜷缩起来,紧紧护住手心里那一点暖源。
意识依旧昏沉,高烧并未退去。
但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那双紧闭的眼睛里,虽然依旧疲惫,虽然依旧痛苦,却不再是一片死寂的空茫。
那里面,有了一点光。
一点,名为“活下去”的,微弱却坚定的光。
(祠堂外,阴影处)
那个佝偻的灰色身影并未立刻远去。她躲在廊柱的阴影里,远远望着祠堂的方向,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浑浊的老眼里,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她摸了摸袖子里藏着的那几包最普通的、几乎没什么用处的风寒药渣,轻轻叹了口气。
“像……真像啊……尤其是那倔强劲儿……”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柳小姐……老奴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但愿这丫头,命能硬些……”
说完,她再次隐没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而那一点由她带来的、微不足道的温暖,却像一颗种子,己经在沈琉璃濒死的心田里,悄然埋下。
只待时机,破土,生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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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预告: 高烧渐退,侥幸捡回一条命的沈琉璃,将如何面对接下来的王府生活?那点微弱的求生欲,会引导她走向何方?而那个神秘的老嬷嬷,又会再次出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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