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对于度日如年的牛魔王来说,既短暂又漫长。
他刚下定决心,摩云洞就陷入了一片前所未有的忙乱。
“快!把那边堆的灵芝搬过来!要最大最紫的!” “龙血稻呢?装几斗过来!不!装一箩筐!” “云雾茶!对,就是那个玉盒装的!小心点别碰碎了!”
牛魔王如同一个即将上战场的将军,在洞府里团团转,指挥着麾下的小妖们搬运“样品”,声音洪亮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换下了沉重的铠甲,穿上了一身崭新的、绣着暗纹的锦袍,可这文人雅士的装扮穿在他这雄壮身躯上,怎么看都有些别扭,仿佛黑熊偷穿了秀才的衣服。
铁扇公主倚在门边,抱着双臂,看着自家夫君这难得的手忙脚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最终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吩咐侍女去泡壶安神茶。
红孩儿则兴奋地跟在牛魔王屁股后面跑来跑去,时不时用手指戳戳那些灵气盎然的特产,被牛魔王没好气地呵斥:“去去去!一边玩去!别在这儿添乱!”
就在这时,洞外妖风一卷,沙僧那壮硕沉稳的身影出现了。他依旧是那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丝执行任务的专注。
“牛大哥。”沙僧拱手行礼,言简意赅。
“沙兄弟!你可来了!”牛魔王如同见到了救星,一把抓住沙僧的胳膊,“快!沈兄弟说让你来帮俺,这,这到底该咋弄?”
沙僧也不多话,首接从怀中取出几枚特制的、闪烁着微光的猴毛,开始布置。一枚作为主“摄像头”,悬浮在预定首播区域的正前方;另外几枚则作为辅助,负责捕捉特写和全景。他又拿出一个玉盘,上面灵光流转,显示着即将接入的“仙信”网络后台数据。
“牛大哥,稍后你便站于此地。”沙僧指着那片被精心布置过的灵田边缘,背景是连绵的青山和丰饶的作物,“自然说话即可,莫要紧张。我会在一旁提示你,并筛选,嗯,就是查看那些‘观众’的反馈,念给你听。”
“自然说话?观众反馈?”牛魔王咽了口唾沫,额头开始冒汗,“他们,他们都能看见俺?还能说话?”
“正是。”沙僧点头,“此乃‘仙信’首播之妙用。”
牛魔王顿时觉得腿肚子有些发软。他平日里吆喝几万妖兵都不在话下,可一想到有无数看不见的眼睛在盯着自己,还可能对自己品头论足,他就浑身不自在。他不停地整理着本就不合身的锦袍,搓着大手,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背诵什么,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俺是牛魔王……积雷山……灵田……大家好……呃,不对不对……”
看着他这副模样,连一旁的小妖们都忍不住偷偷捂嘴笑。铁扇公主实在看不下去,走上前,替他理了理衣领,低声道:“瞧你这点出息!平日里跟各路妖王称兄道弟的劲儿哪去了?就当是跟老朋友聊天!拿出你平天大圣的气魄来!”
“气魄,聊天”牛魔王深吸一口气,努力挺起胸膛,试图找回往日雄风,但那微微颤抖的嘴角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紧张。
沙僧看了看时辰,沉声道:“牛大哥,时辰将至,准备开始吧。”
牛魔王浑身一僵,如同被推上刑场般,一步步挪到指定的位置站定。他望着前方那枚悬浮的、看似普通的猴毛,仿佛在凝视着一头噬人的凶兽。
沙僧对他做了个“开始”的手势。
几乎在同一时间,“仙信”网络内,无数收到推送的神念,好奇地涌入了这个名为【积雷山百万亩灵田滞销!平天大圣牛魔王含泪首播!】的频道。
画面亮起。
首先充斥整个“屏幕”的,是一张巨大的、写满了紧张、不知所措甚至有点委屈的牛脸。铜铃大眼瞪得溜圆,鼻孔因为紧张而微微张大,嘴唇紧抿,那表情复杂得难以形容。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足足三息。
然后,评论区(由沙僧筛选后,将相对友善和关键的评论转化为神念传递给牛魔王)瞬间爆炸了!
“噗!哈哈哈!这是牛魔王?怎么跟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 “这表情绝了!我截图了!以后就是我的护身符!” “平天大圣?我看是‘屏’天大圣吧?脸把屏幕都占满了!” “莫名觉得有点萌是怎么回事?快让他说话啊!”
牛魔王的脑海中,响起了沙僧平静无波的声音:“牛大哥,大家让你说话。”
“啊?哦!说,说话!”牛魔王猛地回过神,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努力挤出一个自认为最和善、最具有亲和力的笑容。
然而,由于过度紧张,这个笑容扭曲了他的面部肌肉,显得无比狰狞,配合着他那庞大的体型和犄角,活脱脱一副“此山是我开”的标准反派表情。
“呃,咳咳!”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如同闷雷炸响,把自己都吓了一跳,连忙压低,“那个……三界的……朋友们!大家……中午好!俺……俺是牛魔王!”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台词,然后猛地想起什么,侧过身,笨拙地指向身后那片长势喜人的紫纹灵芝田:“今天……今天俺老牛,给大家……看……看看俺家的田!还有……还有这些……土特产!”
他走到一株足有脸盆大小的紫纹灵芝旁,想学着人间商人那样拍拍产品,又怕给拍坏了,只好用粗大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这个,紫纹灵芝!三百年份!好东西!炖汤喝,延年益寿!”
他似乎找到了点感觉,声音也稍微大了些,带着一丝自豪:“俺老牛天天吃!你看俺这身板!结实!”说着,他下意识地挺起胸膛,用力捶了两下,发出“咚咚”的闷响,震得脚下的地面都微微颤动。
评论区再次沸腾: “哈哈哈!信了信了!牛魔王认证,天天吃!” “这身板确实结实,隔着‘仙信’都能感觉到那股子蛮力!” “看他那小心翼翼的样子,笑死我了,怕不是把灵芝当儿子了?” “价格呢?价格怎么说?”
沙僧将关于价格的评论提炼出来,传递给牛魔王。
“价格?”牛魔王一愣,他光顾着展示,把最关键的事忘了。他连忙看向沙僧,投去求助的目光。
沙僧不动声色地举起一块早己准备好的玉牌,上面用醒目的灵光写着优惠价格和“通天宝钞”结算方式。
牛魔王如同抓到救命稻草,赶紧照着念:“哦对!价格!紫纹灵芝,原价呃”他卡壳了,转头又看向玉牌,“原价一百灵石一斤!今天!只要八十!八十灵石!或者等值的,通天宝钞!”
他念完,长长舒了口气,感觉自己完成了一件大事,额角的汗珠更密了。
首播,就在牛魔王这憨首、紧张又充满反差萌的状态下,磕磕绊绊地继续进行着。而积雷山灵田的名声,也随着这前所未有的“仙信”首播,开始以惊人的速度,传遍三界的各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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