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揣着九十文沉甸甸的铜钱，卿月（宋清月）走出了济世堂。药铺外的空气依旧寒冷，但她的心却比刚才踏实了几分。这不仅仅是钱，更是这个家活下去的希望，也是她初步计划成功的证明。
她没有耽搁，按照李掌柜指的方向，朝着镇上的米粮集市走去。青浦镇不大，所谓的集市也就是一条稍宽的街道，两旁聚集着几家粮铺、杂货铺和肉铺。空气中弥漫着粮食和油脂混合的气味，比起药铺门口，这里的人气要旺上不少，但大多行色匆匆，面带愁容。灾年的阴影，同样笼罩着这个小镇。
卿月没有急着进店，而是放慢脚步，看似怯生生地左右张望，实则用神念快速扫过几家粮铺。她在比较价格，也在观察掌柜的面向和铺子里的气息。她需要找一个相对公道、不至于太过奸猾的卖家。
很快，她锁定了一家招牌略显陈旧、但店内收拾得还算干净整齐的“刘记粮行”。柜台后的掌柜是个五十岁上下的干瘦老头，眼神精明但不显奸恶，正在和一个穿着体面的妇人讨价还价。
卿月耐心地等那妇人买完米离开，才挪步走到柜台前，仰起小脸，声音细弱：“掌柜的，请问……糙米怎么卖？”
刘掌柜低头看了看这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小丫头，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语气还算平和：“糙米？十五文一升。陈米便宜点，十二文。”
果然涨价了。王氏之前提过，往年糙米不过十文左右一升。卿月心里有数，脸上却露出为难和窘迫的神色，小手紧紧攥着衣角，低声道：“掌柜的……能、能不能便宜点？我……我就买一点，给弟弟妹妹熬粥……”
刘掌柜见她可怜，叹了口气：“小姑娘，这年月，粮食金贵啊。我这价格己是公道了。你要多少？”
卿月计算了一下。九十文，若全买糙米，能买六升。但光吃米不行，还得有点别的。她想了想，怯生生地问：“那……黑面呢？还有粗盐，怎么卖？”
“黑面十文一升，粗盐五文一两。”
卿月心里迅速盘算。她拿出五十文，买了三升糙米。又拿出二十文，买了两升黑面。剩下二十文，买了西两粗盐。这样，主食和基本的调味都有了。九十文钱瞬间花去大半，只剩下几个铜板捏在手心。
刘掌柜见她虽年纪小，但算账清楚，买东西也有条理，不由多看了她一眼，一边给她称米装面，一边随口问道：“小姑娘，就你一个人来镇上？家里大人呢？”
卿月垂下眼睑，低声道：“爹服徭役去了，娘在家照顾弟弟妹妹……”
刘掌柜了然，没再多问，只是将包好的米面和一个用油纸包着的粗盐递给她时，额外包了一小撮碎烟叶（不值钱，但可驱虫）塞进米袋里，低声道：“拿好，快些回家吧，这世道不太平。”
“谢谢掌柜！”卿月真诚地道谢，将米面盐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像护着珍宝一样，转身离开了粮行。
怀里的粮食沉甸甸的，却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踏实。她没有立刻出镇，而是抱着粮食，在镇上看似漫无目的地又转了一会儿，主要是为了熟悉镇子的布局，尤其是车马行和镇门的位置，顺便看看有没有其他可用的信息。
她注意到，镇上有几家大户人家的后门，有仆役模样的人进出；车马行里停着几辆骡车，有车夫在揽活；还有一些看似游手好闲的汉子，蹲在街角，目光不时扫过行人，尤其是在她这样抱着东西的独身之人身上停留。
卿月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她故意在几个巷口转了转，看似迷路，实则是在确认是否有人跟踪。
果然，在她准备离开集市，往镇门方向走的时候，神念感知到，有两个穿着破旧短褂、眼神闪烁的汉子，不远不近地吊在了她身后。
“小零，记下他们的气息和样貌。”卿月心念吩咐。
【收到，主人！是两个地痞，能量波动微弱，威胁等级：极低。】小零迅速回应。
卿月不再犹豫，抱着粮食，加快了脚步，朝着镇门走去。她不能在这镇上久留，必须在天黑前赶回小河村。
那两个地痞见她要走，也互相使了个眼色，加快了脚步跟了上来。
出了镇门，行人渐稀。官道两旁是枯黄的田野和光秃秃的树林，在冬日傍晚的寒风中，显得格外荒凉。
卿月抱着粮食，走得似乎有些吃力，速度并不快。她能感觉到，后面那两人跟得更紧了，甚至能听到他们压低声音的狞笑。
“大哥，看那丫头怀里抱的，像是粮食！”
“哼，一个孤身小丫头，也敢揣着粮食招摇过市？合该便宜咱们兄弟！”
“跟上，前面那段路僻静，正好动手！”
卿月仿佛浑然未觉，只是埋头赶路。在走到一处弯道，前后视线都被树林遮挡的僻静处时，她故意脚下一滑，“哎呦”一声，摔倒在地，怀里的米袋和面袋也脱手滚落在一旁，她则趴在地上，似乎一时爬不起来。
机会！后面两个地痞眼睛一亮，立刻冲了上来，一左一右堵住了卿月的去路。
“小丫头，摔疼了吧？”一个脸上带疤的汉子咧着嘴，露出黄牙，不怀好意地笑道，“哥哥们扶你起来？”
另一个瘦高个则首接去捡地上的米袋，嘴里骂骂咧咧：“妈的，摔撒了多可惜！”
卿月抬起头，脸上却没有预料中的惊恐，反而是一片令人心悸的平静。她看着两个地痞，眼神幽深，如同两口古井。
“你们，想要这些粮食？”她的声音清脆，却带着一股寒意。
两个地痞被她看得心里莫名一毛，但仗着人多，又看她是个小丫头，疤脸汉子壮着胆子喝道：“少废话！把粮食和身上的钱都交出来！不然，别怪哥哥们不客气！”
卿月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她没有看那两个地痞，而是将目光投向旁边光秃秃的树林，仿佛在自言自语，又仿佛在对某个看不见的存在说话：“这世道，活着不易。为何，偏要寻死呢？”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伴随着话语，一丝极其微弱的、源自千年鬼王的阴煞气息，如同无形的丝线，悄无声息地缠绕上两个地痞的心神。
刹那间，两个地痞只觉得周围的温度骤降，寒风似乎变得刺骨起来。眼前的瘦弱小丫头，身影似乎模糊了一下，那双平静的眼睛，在他们看来，突然变得无比深邃、恐怖，仿佛连接着九幽地狱！耳边似乎响起了若有若无的哭泣和哀嚎声，鼻尖甚至萦绕起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这是卿月动用了一丝魂力，结合此地的阴气，营造出的最粗浅的恐惧幻象。对付修炼者毫无用处，但对付这两个心神不坚、亏心事做多的地痞，效果立竿见影。
“鬼……鬼啊！”瘦高个最先崩溃，尖叫一声，丢下刚捡起的米袋，连滚带爬地就往回跑，裤裆瞬间湿了一片。
疤脸汉子也是头皮发麻，双腿发软，他看着卿月那平静得诡异的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妖……妖怪！”他怪叫一声，也顾不上同伴了，扭头就跑，速度比来时快了数倍，仿佛后面有厉鬼索命。
转眼间，两个地痞就跑得没了踪影，只留下地上一滩水渍和远处隐约传来的惊恐叫喊。
卿月面无表情地走到路边，捡起米袋和面袋，仔细拍掉上面沾的泥土。对于这种蝼蚁，她连动手的兴趣都欠奉，一点小小的幻术惊吓，足以让他们这辈子都不敢再打独身女子的主意。
【主人威武！兵不血刃，轻松退敌！】小零适时地送上赞美。
“不过是清理了几只苍蝇。”卿月语气平淡。她重新抱好粮食，看了看天色，不再耽搁，迈开步子，朝着小河村的方向，稳稳走去。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在这荒凉的古道上，竟显出一种孤高而强大的气势。
当她远远望见小河村那熟悉的轮廓时，天色己经擦黑。村口似乎有个人影在焦急地张望，看身形，正是王氏。
卿月加快了脚步。
王氏也看到了她，几乎是跑着迎了上来，一把抱住她，声音带着哭腔和后怕：“月儿！你可算回来了！吓死娘了！没事吧？路上没遇到啥吧？”
“娘，我没事。”卿月将怀里的粮食展示给王氏看，“你看，粮食买回来了。”
借着微弱的天光，王氏看到女儿完好无损，又看到那实实在在的米和面，悬了一下午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眼泪却流得更凶了，这次是喜悦的泪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快回家！青松和小雨都等急了！”
母女二人相携着，朝着村西头那点微弱的灯火走去。破茅屋在寒风中伫立，但此刻，因为带回来的粮食和安然归来的人，那点灯火，似乎也变得温暖了起来。
然而，卿月知道，暂时的安宁之下，暗流依旧汹涌。老宅的人绝不会善罢甘休，而如何利用这初步获得的资源，让这个家在灾年中真正站稳脚跟，乃至完成她的任务目标，更大的挑战，还在后面。
今夜，可以吃一顿饱饭了。但明天的太阳升起时，新的博弈，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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