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原身的执念,但却是李彦舟唯一能走的路。
前世,他不过是一个除了代码之外再无长物的程式设计师。
如今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要想活下去,並且活得好,只能利用这具身体的优势和自己超前的见识,踏上科举之路。
然而,在这个家,想要走上这条路,难度堪比登天。
他的便宜父亲李大田,当年只因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便对吴秀竹丟了魂。
他拼尽全力凑足二十两彩礼,將美人娶回家,从此便当成眼珠子一样疼爱。
吴秀竹要分家,他照办;吴秀竹要拿钱补贴娘家,他从无二话。
明明手握分得的数亩良田,又有李大田这门能安身立命的好手艺,这个家本该是村里数一数二的殷实户。
然而,就因为吴秀竹这个无底洞般的存在,年復一年地將家底搬空去填补娘家,最终將这个家拖成了一贫如洗、连三餐温饱都成问题的悽惨光景。
而这一切的根源,吴秀竹,早已被她娘家彻底洗脑。
吴秀竹的父亲吴德旺,是个考了一辈子也没考上秀才的老童生。
自己继续努力之余,又把希望寄托在独生儿子吴茂远身上。
可惜吴茂远烂泥扶不上墙,读书几十年,连童生都未考中。
孙子吴贵才出生后,吴家祖孙三代一同读书,硬生生把一个本来还算富足的家读得一穷二白。
自家没了钱,吴家人便將主意打到了出嫁女吴秀竹身上。
吴秀竹对她那个自视甚高的父亲,有著一种近乎病態的敬畏与討好。
为了博得父亲一个虚无縹緲的笑脸,她心甘情愿地砸锅卖铁,满足娘家的一切索取。
起初,吴家还会找些买笔墨、筹路费的由头,如今乾脆连遮掩都省了,直接报个数。
吴秀竹自会想方设法筹齐。
好在吴贵才爭气,十八岁时考上了童生。
虽然没有考中秀才,却成了吴家光宗耀祖的唯一指望。
吴秀竹也干劲更足。
要是娘家人让她卖儿卖女,没准她也会答应。
李彦舟指望她的支持去科考,无异於痴人说梦。
他得儘快脱离这个病態的家庭,靠前世的见识赚取第一桶金,参加明年的童生试。
否则,李彦舟就算有通天本事,挣来金山银山,也只会沦为吴秀竹討好娘家的嫁衣。
只是,原身年纪尚小又未成家,想乾净利落地分出去,绝非易事。
在这个“孝”字大过天的时代,擅自脱离家庭,足以让一个读书人身败名裂。
科举之路更是想都別想。
所以,最好能说服便宜爹李大田,让他幡然醒悟,彻底斩断吴氏的无底线接济。
靠著田地的產出,李大田做活的工钱,再加上李彦舟利用后世的经验搞点小发明挣点钱,不止生活没问题,还能解决科举所需的费。
只是要说服李大田反抗吴秀竹?
希望很渺茫
渺茫也得试!
记忆中,原身因为吴秀竹的打压而性情內向阴鬱,纵使对母亲有万般不满,也从不向父亲诉苦,才让李大田能对妻子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李彦舟不一样。
他来自现代,更懂得权衡利弊,也更擅长看透人心。
他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李大田明白,一味纵容吴家,只会让他辛苦维繫的家走向毁灭!
並藉此唤醒那个男人仅存的父爱与担当。
如果还是不行,就只有孤注一掷,走最后一招了!
思绪千迴百转,腹中传来的“咕咕”声將李彦舟拉回现实。
他揉了揉飢肠轆轆的肚子,吞了口口水。
好饿!
现在已经过了午时,原身早上就喝了一碗红薯粥,中午还没有吃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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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彦舟扶著墙起了身,走出房门。 高大的青砖院墙,三间气派的正屋,无不昭示著李家曾经的殷实。
然而此刻,院中却是一片触目惊心的萧条。
院角的猪圈与鸡窝都敞著门,毛都没有一根。
整个院子除了几件破旧的木工工具,再无他物,用家徒四壁来形容无比贴切。
李彦舟无声地嘆了口气,循著那缕淡淡的炊烟,走向厨房。
刚到厨房门口,就看见妹妹李秋妹正蹲在灶前,往灶膛里添柴。
嘴里还在念念叨叨。
“再忍忍,等表哥当了大官,我们的好日子就来啦”
这话,正是吴氏常掛在嘴边的。
李彦舟心中一刺,目光扫过厨房。
厨房打扫得异常乾净。
黑黢黢的灶台被擦得微微反光。
地面扫得不见半点杂物,连碗柜里那几只粗瓷碗,都摆放得整整齐齐。
屋樑下,悬著可怜的两串干辣椒和一串乾菜。
本该掛著腊肉咸鱼的铁鉤空空如也。
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墙角的米缸上。
缸口敞著,里面已经见了底,只在最下面铺著一层薄薄的、混著糠皮的糙米。
“哥哥?你怎么起来了!”
李秋妹察觉到门口有人,抬头见是李彦舟,脸上满是惊慌,手里的烧火棍都差点掉了。
她赶紧跑过来扶住李彦舟。
“郎中说你要臥床好生休养的!药我给你在灶上温著呢,你快回去躺著!”
“无妨,就是肚子饿了。”
李彦舟的声音还有些虚弱。
“饿了?我给你留了饭!”
李秋妹一听,连忙把他扶到堂屋坐下,转身跑回厨房,很快端来了李彦舟的午饭。
饭食很简单,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別。
一碗温热的玉米糊糊,两个拳头大的煮土豆,外加一小撮用盐水简单拌过的野菜,半点油星见不著。
唯一多了的是,野菜旁边摆了一个剥得乾乾净净、白嫩的煮鸡蛋。
李秋妹悄声道:“哥哥,你快吃,我给你煮了鸡蛋!”
秋妹把筷子塞到他手里,一双大眼睛亮晶晶地盯著那个鸡蛋,小声道:“哥哥,你快尝尝,香不香?”
李彦舟没动筷子,而是问道:“怎么会有鸡蛋,娘不是都收起来了,你偷偷煮了,不怕她骂你?”
李秋妹狡黠地眨眨眼:“刚才在鸡窝捡的,我没跟娘说,她不知道。”
李彦舟拿起鸡蛋,递到秋妹嘴边:“你吃。”
“不不不!”李秋妹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这是特意留给你补身子的!我不能吃!”
李彦舟的心里一暖。
他拿回鸡蛋,轻轻一掰,分成两半,递了一半给李秋妹:“我们一人一半。”
李秋妹犹豫片刻,终是没抵抗住蛋香的诱惑,接了过来。
“真好吃啊,我好久没吃过鸡蛋了!”她边吃边轻声欢呼。
李彦舟心里不好受。
明明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好底子,日子却过得连一个鸡蛋都成了奢侈品。
李彦舟看著妹妹那张满足的小脸,更加坚定,等李大田回来,就和他好好谈一谈。
不,光是谈话根本没用。
想要唤醒一个装睡的人,单靠言语无异於痴人说梦。
他需要一把尖刀,一把能將所有温情脉脉的假象彻底斩碎的铁证!
巧的是,这把刀,他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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