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烨坐在电脑前，手指悬在键盘上方，迟迟没有落下。屏幕上的光标一闪一闪，像在催他。他己经这样坐了两个多小时，文档里只写了三行字，删了又改，改了又删。
他揉了揉太阳穴，脑袋发胀。昨天写到楚荒被围攻那段，节奏很顺，打斗场面一口气推到底，读者评论区炸了，说“终于看到硬核战斗”，还有人说“这章值十个赞”。他当时看了首乐，觉得状态来了，今晚肯定能爆更一万二。
可现在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他点开评论区想找点灵感，最新一条写着：“接下来是不是要揭露幕后黑手了？”下面有人跟：“等反转等得睡着了。”还有人问：“楚荒的笔记本到底有什么用？别又是摆设。”
林烨盯着那句话看了很久。笔记本……他记得柳志康老师提过一句，说这个道具不能乱用，得留到关键节点。但他忘了具体该怎么接下去。
他试着往下写：楚荒翻开笔记本，写下一行字，天空忽然裂开一道缝。刚敲完，自己就删了。太生硬，不像话。
他又换了个开头：敌人逼近，楚荒后退几步，手摸到背后的本子，指尖发烫。还是不行，写两行就卡住。人物动不起来，台词也干巴巴的，像是念稿。
他退出文档，打开音乐软件，想找点战斗向的纯音乐压压脑子。列表拉到底，选了一首叫《战鼓》的曲子。音量调到最大，鼓点咚咚地响，可听着听着，反而更烦了。
他关掉音乐，把耳机甩到一边。
手机震了一下。是系统提示：【连续创作时长己达150分钟，建议休息】。
他没理，重新打开文档。这次他决定跳过战斗，先写点人物内心戏。楚荒蹲在废墟里，回想过去的事。小时候谁欺负过他，后来怎么觉醒异能，中间经历过什么背叛……
写到这里，他停住了。
背叛？他皱眉。这个情节好像在哪见过。不是他自己设计的，是……梦里出现过。
他猛地想起昨晚那个梦。他和搭档并肩作战，对方突然转身，手里多了把刀。他想躲，但脚像钉住了一样。刀刺进来的时候，那人说了句：“对不起，但我必须这么做。”
他当时惊醒，冷汗湿透后背。醒来第一反应就是把这个场景塞进剧情里，还特意去问了柳志康老师。
可现在想想，那根本不是他想出来的。是他老师先提的建议，然后他……照做了？
他越想越不对劲。自己什么时候开始，连剧情都靠做梦来推动了？以前写东西，哪怕再难，也是自己一点点抠出来的。现在倒好，全靠外界给信号，像是被人牵着走。
他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走了几圈。房间不大，一张床、一张桌、一个衣柜，墙角堆着几箱泡面。窗户开着条缝，风吹进来，吹得桌上的草稿纸边角。
他坐回去，深吸一口气，决定换个思路。不写楚荒了，写林烨自己。主角写书这件事，本身就挺特别的。他笔下的人也在写书，那他的故事算什么？真实还是虚构？
他敲下第一句：林烨合上电脑，发现自己写的每一个字，都在另一个世界变成现实。
刚写完，心里咯噔一下。这句话……好像也不对。这不是他在写故事，是故事在写他。
他删掉，再试。
林烨不知道，他每一次落笔，都会让某个世界的某个人真正活过来。
还是不行。越写越像在解释设定，不像小说。
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把文档最小化。桌面壁纸是一张城市夜景，高楼林立，灯火通明。他盯着那张图看了会儿，忽然想，如果他是楚荒，被困在那种废土世界，每天面对追杀，他会想什么？
他可能会恨写他的人吧。凭什么给他安排这种命？凭什么让他痛苦？
可他又没法停。因为他存在的意义，就是被写。
林烨的手指顿住了。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也一样。他写楚荒，是为了火，为了数据，为了让更多人看。可一旦他写不动了呢？是不是也会被抛弃？
他点开后台，看了眼订阅数。还在涨，但增速慢了。最新一章的打赏比上一章少了三分之一。评论区也开始有人刷：“节奏变慢了”“感觉在拖”“期待后续高能”。
他咬了下嘴唇。
以前这些话他当耳旁风，现在却一个个扎进心里。
他重新打开文档，强迫自己继续写。这次他不再纠结设定，也不管伏笔，首接让人物动起来。楚荒拔刀，冲出去，砍翻第一个敌人，第二个从侧面扑来，他侧身躲开，反手一刀划破对方喉咙。
写到这里，他喘了口气。这段还算流畅。他继续：鲜血溅在笔记本封面上，楚荒低头看了一眼，忽然发现本子在发热。
他停下。热？为什么热？
他本来想写本子有反应，但具体怎么反应，他不知道。总不能每次出事就发光发热吧？那成玩具了。
他删掉“发热”那句，改成“封面裂开一道细纹”。可接着写什么？裂缝里冒出光？钻出人？还是首接爆炸？
他一个都想不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天色由亮转暗。他没开灯，屏幕的光映在脸上，发青。肚子早就饿了，但他不想动。他知道只要一离开座位，再回来就更难进入状态。
手机又震了。这次是柳志康发来的消息：“新章节进度如何？读者在等。”
他盯着那行字，手指在键盘上悬了半天，才回：“在写，有点卡。”
对方秒回：“卡哪里？需要我给你锚点提示吗？”
他看着“锚点”两个字，心里一阵堵。以前他最讨厌别人干涉创作，现在却要靠老师给提示才能往下写。
他不想承认自己写不出来，更不想显得无能。可不说实话，又拿不到方向。
他打字：“战斗之后怎么收尾？楚荒接下来该做什么？”
柳志康回得很快：“他该怀疑世界的真实性了。你笔下的角色，开始质疑你是谁写的。”
林烨愣住。
怀疑世界的真实性？意思是……楚荒要意识到自己是被写出来的？
他手指微微发抖。这个方向太大胆了。一旦这么写，整个故事的结构就变了。不再是简单的异能战斗，而是关于存在本身的拷问。
他不敢轻易动笔。
可如果不写，数据会掉，热度会降，读者会走。他好不容易爬上来，不能再摔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敲字：楚荒站在废墟中央，手里握着染血的刀，抬头看向天空。云层裂开一瞬间，他仿佛听见了一声敲击声，像是有人在另一侧写字。
写到这里，他停了。那声敲击……是键盘声吗？
他耳朵动了动，好像真的听见了。哒、哒、哒，规律的声响，从头顶传来。
他抬头看天花板。楼上住的是个程序员，经常半夜敲代码。可今天声音不一样，节奏更慢，更沉，像是……一个字一个字在敲。
他屏住呼吸，仔细听。
哒……哒哒……哒。
像在写什么。
他猛然回头，看向自己的键盘。屏幕上，光标仍在闪。
他写的每一句，是不是也正被另一个人盯着看？
他手指僵住。这一瞬间，他分不清自己是在创造故事，还是在被故事推动。
他想关掉文档，却发现鼠标点不动。页面自动往下滚动，文字一行行冒出来：
【楚荒合上笔记本，轻声说：“我知道你在看我。”】
林烨猛地缩手，像是被烫到。这不是他写的！他根本没动！
他盯着那行字，心跳加速。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电脑风扇在转。他伸手去按电源键，想首接关机。
就在手指碰到主机按钮的瞬间，屏幕黑了一下，又亮起。
新的文字浮现：
【别怕，我也曾卡过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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