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伙计在这“萃珍阁”也干了三西年,耳濡目染,也算略懂一二,自然能看出这吴昆说的,竟句句点在要害上。
这……这哪里像个土里刨食的老农?分明是个深藏不露的学问人!
伙计脸上的倨傲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慌乱和恭敬。
他连忙从柜台后绕出来,脸上堆起真切了不少的笑容:
“哎呦,这位老先生,您……您快请坐。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怠慢您老了。
您快这边请!”
他手脚麻利地搬来一张红木靠椅,用袖子拂了拂并不存在的灰尘。
吴昆坦然坐下,神色平静,仿佛刚才那番高谈阔论只是随口闲聊。
就在这时,里间门帘一挑,走出一个年约五旬、穿着藏青色绸缎马褂、面容清癯、眼神温润中透着精明的老者。
他刚才在里间隐约听到了外面的对话,心中惊奇,这才出来看看。
“掌柜的!”
伙计连忙躬身,
“这位老先生……”
那掌柜的摆了摆手,示意伙计退下。
自己走上前来,对着吴昆拱了拱手,笑容和煦:
“鄙姓韩,韩墨林,是这小店的掌柜。
适才听闻老先生高论,字字珠玑,令人茅塞顿开。
不知老先生光临小店,有何指教?”
他语气诚恳,没有丝毫做作。
吴昆见这韩掌柜气度不凡,眼神清明,不似奸猾之辈,心中也安定了几分。
他站起身,也抱拳还了一礼:
“韩掌柜客气了。
老朽姓吴,今日冒昧登门,实是家中偶得一小物件,自觉或非凡品。
久闻‘萃珍阁’金字招牌,童叟无欺,特来请韩掌柜法眼一观,估个价码,以解家中燃眉之急。”
他这番话,不卑不亢。
既说明了来意,也点明了急用钱,同时捧了对方一句,尺度拿捏得恰到好处。
韩墨林眼中欣赏之色更浓,下意识的将吴昆认成了是某个隐居山野的高人,没有丝毫轻视之意,抬手道:
“吴老先生请里间奉茶细谈。”
两人进了里间雅室,分宾主落座。
伙计重新奉上香茗,然后恭敬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雅室布置更为清雅。
墙上挂着山水古画,案上摆着香炉盆景。
韩墨林亲自为吴昆斟上茶,这才微笑道:
“吴先生,不知是何宝物,可否让韩某一开眼界?”
吴昆也不多言,从贴身内衣口袋里取出那个软布包,放在红木茶几上,小心翼翼地打开。
刹那间,一抹灵动欲滴的翠色,仿佛凝聚了天地间最纯粹的生机,静静地躺在暗色的软布之上。
那串翡翠手镯,通体,毫无瑕疵。
颜色均匀,绿意从内而外透出,水头十足。
光泽内蕴,如同深潭之水,幽深而澄澈。
饶是韩墨林见多识广,经手宝物无数,在看到这手镯的瞬间,瞳孔也是猛地一缩,呼吸为之一滞。
他几乎是屏住呼吸,从怀中取出一块麂皮绒布垫在桌上。
然后才极其小心地拿起那手镯,走到窗边明亮处,仔细端详起来。
他先是看“种”。
这翡翠的质地结构致密细腻,光泽温润,透明度极高,属于老坑玻璃种的极品,几乎看不到任何颗粒感。
接着看“水”。
这水头,足得惊人,仿佛镯子里蕴着一汪清泉,光线几乎能完全透过,莹光西溢。
再看“色”。
这绿色,是极为纯正、浓郁的“帝王绿”。
色阳且均匀,毫无杂色、偏色,浓郁而不呆滞,鲜活灵动。
最后看“工”。
这镯子打磨得光滑无比,形态规整,是经典的“圆条”福镯。
看似简单,实则对玉料要求极高,耗料也多,非极品好料不敢为此形制。
韩墨林越看越是心惊,他拿出放大镜,仔细观察内部。
几乎无绺无裂,仅有极其细微的、天然的棉絮状结构,这反而更证明了其天然性。
他又用手指轻轻弹击,声音清脆悠扬,回音绵长。
“好东西!真是好东西啊!”
韩墨林放下放大镜,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满是惊叹之色,
“吴老先生,恕韩某首言,此镯乃是罕见的老坑玻璃种帝王绿翡翠手镯。
无论是种、水、色、工,皆属上上之选。
保存得又如此完好,实乃韩某生平所见之珍品!”
他回到座位,神色郑重地对吴昆说:
“吴先生既是急用,韩某也不虚言。
此物若上拍卖会,遇上喜好之人,价格难以估量。
但在小店,韩某愿出一百万,买下此镯,不知吴先生意下如何?”
这个价格,在当下,绝对是天价,足以在县城买下好几套不错的宅院了。
吴昆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一百万”这个数字,心头还是剧烈一跳。
这远超他的预期。
他强压下激动,面上依旧平静,沉吟片刻,道:
“韩掌柜快人快语,价格也公道。
老朽信得过‘萃珍阁’的招牌,就依韩掌柜所言。”
韩墨林见吴昆如此爽快,更是高兴,当即吩咐伙计去准备现钱,并办理相关手续。
等待的间隙,韩墨林与吴昆闲聊起来。
他越聊越是惊奇,这吴老先生谈吐不俗,对古玩玉器、文史典故似乎都有涉猎,见解独到。
然而,聊着聊着,韩墨林却偶尔会不自觉地微微蹙眉,右手下意识地按向自己左侧肋下。
吴昆目光如炬,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他运转体内微弱的真气,凝聚于双目,仔细观瞧韩墨林的气色。
只见他面色看似红润,但印堂隐隐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青暗,呼吸之间,气息在胸肋处略有滞涩。
“韩掌柜,”
吴昆忽然开口,打断了关于一幅古画的讨论,
“老朽冒昧,观您气色,可是近来时常感到左胁下胀痛不适,每于情绪郁怒或饮食油腻后加重?
且伴有口中发苦,吞咽之时,喉间似有物阻,嗳气频频?”
韩墨林正准备去端茶杯的手猛地僵在半空,脸上瞬间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他霍然抬头,死死盯着吴昆,声音都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
“吴……吴老先生!您……您是如何得知的?!
韩某此疾,己困扰数年有余,遍请名医,汤药吃了无数,却时好时坏,总不见根除。
老先生竟然还懂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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