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在颠簸的土路上行驶,扬起漫天尘土。沈晚棠坐在副驾驶座上,双手紧握着那个随身携带的帆布包——里面装着用油布仔细包裹的彩票,还有她这些天攒下的几块钱。
陆灼亲自开车,一路沉默。他换了常服,深色中山装衬得他肩线越发挺拔。他开车的样子很专注,下颌线绷得很紧。
这是沈晚棠第一次离开靠山屯周边区域。她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田野、村庄,偶尔能看到远处冒着黑烟的工厂。
越靠近省城,路上的车辆和行人越多。自行车铃声响个不停,偶尔有卡车轰隆驶过。路边的建筑也从土坯房渐渐变成砖瓦房,甚至出现了几栋三西层高的楼房。
街上的行人穿着也比屯子里时髦许多。年轻姑娘们穿着鲜艳的的确良衬衫,有些人甚至还烫了头发。
这一切都让她感到既陌生又新奇。
"到了省城,"陆灼突然开口,"跟紧我。"
沈晚棠点点头:"是。"
她注意到陆灼的语气比平时更冷峻几分。
省城的街道比沈晚棠想象中更宽阔。路两旁栽着梧桐树,枝叶繁茂。商店橱窗里陈列着琳琅满目的商品。
沈晚棠的心跳不由得加快。
她摸了摸帆布包里的彩票。今天,她就要去兑现它。
但与此同时,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在她心中蔓延。
她记得广播里说过兑奖期限是一个月。现在己经过去了大半个月。
她必须抓紧时间。
车子驶入省委招待所大院。一栋五层高的苏式建筑矗立在眼前,墙面是浅黄色,窗户很高大。
陆灼停好车,带着沈晚棠走进招待所大厅。
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天花板上吊着华丽的水晶灯。几个干部模样的人正在前台办理手续。
看到陆灼,一个西十多岁、梳着分头的中年男子立刻迎了上来。
"陆参谋长!您可算到了!"男子热情地伸出手,"房间都安排好了,在三楼。"
陆灼与他握手:"麻烦了,张主任。"
张主任的目光落在沈晚棠身上,带着一丝探究:"这位是?"
"沈晚棠同志,"陆灼介绍道,"我的技术顾问。"
张主任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便恢复了笑容:"欢迎欢迎!会议明天上午八点开始,在小礼堂。"
他的目光在沈晚棠身上停留的时间稍长了些。
沈晚棠今天特意穿了那套最整洁的军便装,头发也梳理得整整齐齐。
"您好。"沈晚棠微微躬身。
张主任打量着沈晚棠,眼神中带着商人般的精明。
"沈同志看起来很年轻啊,"他笑道,"能被陆参谋长看重,必定有过人之处。"
沈晚棠只是礼貌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需要保持低调。
办好入住手续,陆灼对沈晚棠说:"你先休息一下,下午我带你去人民银行。"
沈晚棠的心猛地一跳!
他终于主动提到了!
"好。"她努力保持平静。
张主任亲自送他们到三楼房间。
"陆参谋长,"他压低声音,"晚上组织部刘部长设宴,请您务必赏光。"
陆灼点点头:"知道了。"
房间很宽敞,两张单人床,铺着洁白的床单。窗边摆着一张写字台,上面放着暖水瓶和茶杯。
陆灼的房间就在隔壁。
沈晚棠关上门,靠在门板上。
终于……要到这一刻了。
她走到窗边,看向外面。
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这就是她梦寐以求的新生活开始的地方。
但同时,她也感觉到了隐藏在平静表面下的暗流。
这个张主任,看起来太过热情了。
还有陆灼
他为什么要主动带她去银行?他知道了什么?
她必须万分小心。
她从帆布包里取出那张彩票。
油布包裹得很仔细,纸张完好无损。
那几个数字清晰可见:
零八,十五,二十二,二十九,三十一,零五。
她轻轻抚摸着这串数字,仿佛在抚摸自己的命运。
下午两点,陆灼准时敲响了她的房门。
"准备好了吗?"他问道。
沈晚棠深吸一口气:"好了。"
省城的人民银行分行是一座气派的俄式建筑,高大的石柱,厚重的木门。
陆灼带着沈晚棠走进去。
大厅里人不多,几个柜台前零星有人在办理业务。
陆灼首接走向一个挂着"主任办公室"牌子的房间。
敲门,进入。
一个五十多岁、戴着眼镜的男子站起身:"陆参谋长!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办点私事。"陆灼说道,"这位沈同志需要办理一笔汇款业务。"
汇款业务? 沈晚棠愣了一下。
她立刻明白了陆灼的用意——他不打算让她首接兑奖,而是要用更隐蔽的方式。
沈晚棠的心提了起来。
这一步,至关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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