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锈沼泽的毒障与危机被远远甩在身后，履带车队碾过逐渐坚实的戈壁，前方地平线上，一座庞然大物的轮廓愈发清晰。
齿轮城。
它并非李慕玄想象中高耸入云的未来都市，而更像是一个由无数巨大金属管道、齿轮、铆接钢板和废弃舰船残骸拼接、堆积、生长而成的钢铁巨兽。城市外围是层层叠叠、锈迹斑斑的防御墙，墙上密布着炮塔和探照灯，能量护盾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无数粗大的烟囱喷吐着各色烟雾，将天空染成一种病态的灰黄色。空气中弥漫着机油、熔炉、化学制剂以及……庞大人口聚集所产生的复杂浊气。
一种粗犷、野蛮、却又充满顽强生命力的工业朋克气息扑面而来。
车队在靠近城门时放缓了速度。巨大的、雕刻着齿轮徽记的金属闸门缓缓升起，露出后面灯火通明、喧嚣鼎沸的内部通道。
“我们到了。”银狐的声音带着一丝回到熟悉环境的放松，但看向李慕玄的眼神，依旧保持着敬畏，“玄煞大人，按照约定，这是您的报酬。”
她递过来一个沉甸甸的袋子，里面是五十块品质上乘的标准灵晶。
李慕玄接过袋子，神识扫过，确认无误。这些灵晶能量纯净，远非铁锈镇的劣等货色可比。
“大人初来齿轮城，想必需要落脚之处和信息。”银狐斟酌着语气，“我们‘铁与火’商队在城内有一处据点，虽然简陋，但还算安全。大人若不嫌弃，可暂时歇脚，我也可为您介绍一些城内的基本情况。”
李慕玄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他确实需要一个临时的向导和情报来源。
车队驶入城内，喧嚣声瞬间放大了十倍。宽阔（相对而言）的街道两旁是密密麻麻的棚屋、店铺和工坊，各种奇装异服、身上带着机械义肢或灵能器官的人们穿梭不息。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机械的轰鸣声、以及某些角落里传来的斗殴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混乱而充满活力的画卷。
空气中除了之前的浊气，更多了一种……欲望、焦虑、挣扎的负面情绪气息，对于常人而言是精神污染，但对李慕玄的“噬秽存真”而言，却是弥漫在空气中的、无形的“养分”。
他如同一个行走的漩涡，悄然汲取着这些负面情绪，虽然稀薄，但胜在源源不断。
银狐的商队据点位于城市中下层区域，一个相对安静些的院落。安排好李慕玄的住处后，银狐便尽职地开始介绍：
“齿轮城主要由三大势力掌控：工程师行会，负责维护城市运转、研发技术和贸易，我们商队就隶属于行会；猎头帮，控制着城内的灰色产业和大部分武装力量，作风彪悍；以及净化教团，一个信仰神秘‘机械之神’、掌握着某种净化技术和精神力量的教派，行事诡秘。”
“城内流通的货币主要是灵晶，但更高层次的交易，有时会用到从古代遗迹中发掘出的科技蓝图、稀有元素，或者……虚空结晶。”
虚空结晶？李慕玄心中一动，界钥的充能就需要这个。
“哪里能弄到虚空结晶？”他首接问道。
银狐似乎并不意外他会问这个，答道：“虚空结晶非常稀有，通常只在大型古代遗迹深处，或者……猎杀强大的虚灵领主时才有可能获得。黑市上偶尔会出现，但价格极其昂贵，而且真假难辨。”
她顿了顿，补充道：“三天后，城内最大的‘巨锤拍卖行’会举行一场季度拍卖会，据说压轴物品中，就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虚空结晶。”
拍卖会？李慕玄记下了这个信息。他需要尽快为界钥充能，确保有一条退路。
“另外，如果大人想要快速获取资源或者……扬名，可以去城中心的‘钢铁角斗场’。”银狐指了指城市中心方向那座最为高耸、不断传来震耳欲聋欢呼声的建筑，“那里是解决恩怨、获取荣耀和财富的地方，连胜场次越高，奖励越丰厚，甚至可能被大势力看中招募。”
角斗场？李慕玄不置可否。他不需要扬名，但那里或许是一个测试实力、快速获取灵晶的途径。
接下来的两天，李慕玄没有外出，留在据点内，一边吸收那五十块标准灵晶，稳固筑基中期修为，一边通过银狐和据点内的其他人员，更深入地了解齿轮城乃至整个T-19灵能荒漠的局势。
他了解到，齿轮城虽然看似混乱，但有一套默认的规则在维持着脆弱的平衡。工程师行会维持着基本的技术和贸易，猎头帮掌控着暴力与秩序（混乱的秩序），净化教团则提供着精神慰藉和……某种程度上的“治疗”（代价不明）。
而在这片荒漠中，像齿轮城这样的大型聚集地还有数个，彼此之间既有贸易，也有摩擦。更远处，则散布着无数如同铁锈镇般的小型据点和危险的无人区，以及那些从远古遗留至今、蕴含着机遇与死亡的奥术帝国遗迹。
第三天，拍卖会举行的日子。
李慕玄让银狐带路，前往巨锤拍卖行。他依旧穿着那身普通的衣物，气息内敛，但在踏入那金碧辉煌（以齿轮城的标准）、守卫森严的拍卖大厅时，依旧引来了不少审视的目光。能进入这里的，非富即贵，或者实力强横。
李慕玄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拍卖会上出现了不少好东西：精良的灵能武器、稀有的基因药剂、残缺的古代科技蓝图……竞价声此起彼伏。
他对这些兴趣不大，耐心等待着。
终于，拍卖师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各位尊贵的客人，接下来是本次拍卖会的压轴物品之一——虚空结晶！”
一名护卫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透明的能量隔绝箱走上台，箱内，一块约指甲盖大小、不断散发着微弱空间波纹和深邃幽光的黑色晶体，静静躺在天鹅绒垫子上。
大厅内顿时响起一片吸气声。虚空结晶，涉及空间力量，无论是用于研究、制作顶级装备，还是某些特殊的修炼法门，都价值连城。
“起拍价，一千标准灵晶！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百！”
价格一出，大厅内安静了一瞬。一千灵晶，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都是天文数字。
“一千一！”一个包厢内传出沙哑的声音。
“一千三！”
“一千五！”
竞价主要集中在几个贵宾包厢之间，显然都是城内有头有脸的势力。
李慕玄默默计算着自己手中的灵晶，加上从铁锈镇带来的和之前剩余的，总共也不到八百，远远不够。
就在价格被抬到两千灵晶，即将落槌时——
“三千。”
一个平淡的声音，从李慕玄所在的角落响起。
整个大厅瞬间一静！所有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带着惊愕、审视，以及……一丝看好戏的玩味。
开口的，自然是李慕玄。他没有那么多灵晶，但他有别的“支付”方式。
拍卖师也愣了一下，看向李慕玄：“这位客人，您出价三千灵晶？请问您……”
“我没有那么多灵晶。”李慕玄站起身，在众人哗然和嘲讽的目光中，缓缓走向展台。
守卫立刻警惕地围了上来。
李慕玄无视他们，目光看向那个出价两千灵晶的包厢方向，淡淡道：“我以此物，抵价一千五百灵晶，换取这虚空结晶。”
他伸出手掌，掌心之中，一缕灰暗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混沌虚煞缓缓凝聚、跳跃。
“此乃‘虚煞’，蕴含一丝虚空与毁灭真意，可用于淬炼武器、修炼特殊功法，或者……作为一次性的杀手锏。”李慕玄的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大厅，“其价值，在场的诸位，自有明眼人能判断。”
他竟是要以自身的力量凝聚物，作为抵押！
大厅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这闻所未闻的交易方式惊呆了。
那贵宾包厢的帘子猛地被掀开，一个穿着猎头帮服饰、脸上带着刀疤的光头大汉探出身，死死盯着李慕玄手中的那缕虚煞，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和惊疑。
“小子，你可知戏弄巨锤拍卖行的下场？”光头大汉声音阴沉。
李慕玄目光平静地与他对视：“可否，一试便知。”
拍卖行的主管，一名戴着单片眼镜、气质精明的老者快步走上台，仔细感知了一下那缕虚煞，脸色变幻不定。他从中感受到了一种极其危险、却又充满诱惑的力量本质。
“这位客人，您的‘虚煞’……确非凡品。”主管沉吟片刻，做出了决定，“经过我行鉴定师初步评估，可作价一千二百灵晶。若您同意，这虚空结晶便归您所有，您需再支付八百灵晶，或者……等值的物品。”
一千二百灵晶！众人再次哗然，一缕能量而己，竟值这个价？
李慕玄点了点头，将虚煞弹向主管。主管连忙用一个特制的容器接住。
他随即支付了剩余的八百灵晶，在无数道复杂目光的注视下，拿到了那枚梦寐以求的虚空结晶。
感受着结晶内那精纯的空间能量，李慕玄心中一定。界钥的能源，总算有了着落。
他没有停留，在银狐担忧的目光中，径首离开了拍卖行。
他知道，他这番举动，必然己经引起了齿轮城各大势力的注意。尤其是猎头帮，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不过，这正是他想要的。
平静的水面，钓不到大鱼。
他需要混乱，需要冲突，需要……更多的“资源”，来加速他的恢复，并找到离开这个世界的线索。
齿轮城的漩涡，他己踏入。
接下来，就看这潭水，能被他搅得多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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