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公主的赏花宴请柬,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大理寺内激起千层浪。
“这分明是鸿门宴!”卢凌风斩钉截铁,“苏兄,绝不能去!太平公主心狠手辣,你屡次破坏她的阴谋,她定然怀恨在心,此去凶多吉少!”
裴喜君也满脸忧色:“苏大人,公主府龙潭虎穴,您孤身前往,万一……”
费鸡师挠着头:“要不……老夫跟你一起去?好歹能验验酒菜里有没毒。”
苏无名看着那份华丽的请柬,神色却异常平静。他轻轻将请柬放在桌上,目光扫过众人:“你们觉得,太平公主为何要在此时邀我赴宴?”
卢凌风冷哼:“还能为何?示威?警告?或者干脆就是想找机会除掉你!”
“或许有这些成分。”苏无名微微颔首,“但更重要的是,她在试探。”
“试探?”
“不错。”苏无名分析道,“我们查案至今,虽然隐秘,但对方绝非毫无察觉。欧阳泉刚刚找过我‘求助’,太平公主的请柬就来了。这绝非巧合。她想知道,我们究竟掌握了多少证据,是否己经怀疑到她身上,以及……我们下一步想做什么。”
他站起身,踱步到窗前,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若我拒而不去,便显得我们心虚,证实了她的猜测,她可能会采取更激烈的手段,比如……立刻发动对陛下的阴谋,或者全力清除我们。反之,若我坦然赴约,她反而会疑神疑鬼,不确定我们的底牌,不敢轻举妄动。”
“所以,苏兄你的意思是……”卢凌风似乎明白了什么。
“去,必须去。”苏无名转身,目光坚定,“不仅要去了,还要表现得从容不迫,甚至……可以适当透露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让她自己去猜。”
“这太冒险了!”裴喜君依旧担心。
“风险与机遇并存。”苏无名道,“这也是一个近距离观察太平公主,甚至可能从她或者她身边人那里发现线索的机会。卢将军,你明日不必在府外接应,那样太过明显。”
“那你的安全如何保障?”卢凌风急道。
苏无名微微一笑:“太平公主不会在自家府邸,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杀害一个大理寺少卿。那等于首接承认她与案件有关。她最多是试探、威慑,或者用些不上台面的小手段。我会小心应对。况且……”
他顿了顿,看向樱桃:“樱桃,你明日设法潜入公主府,不必跟随我左右,只需在暗处观察,注意有无熟悉的面孔,或者任何与莲花图案相关的蛛丝马迹。”
“是,公子。”樱桃领命。
“那我做什么?”卢凌风问。
“你另有要务。”苏无名神色一肃,“趁我吸引太平公主注意力的时机,你带人对博古斋进行秘密搜查!我怀疑,那里不仅是传递消息的中转站,很可能还藏着这个莲花组织的更多秘密,甚至是与宫中联系的另一条渠道!欧阳泉当画、神秘人赎画,都经过那里,王德获取药物的源头,或许也能在那里找到线索!”
“声东击西?”卢凌风眼睛一亮,“好主意!我早就想抄了那鬼地方!”
“记住,是秘密搜查!”苏无名叮嘱,“找到证据是关键,尽量不要惊动对方。若事不可为,立刻撤退,安全第一。”
“明白!”
计议己定,众人分头准备。苏无名仔细考虑了明日宴会上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准备了应对之策。裴喜君则为他准备了各种解毒、提神的药丸,以备不时之需。费鸡师更是翻箱倒柜,找出几样据说能测百毒的银饰、玉簪,非要苏无名带上。
翌日,太平公主府邸张灯结彩,宾客云集。这场赏花宴规模不小,邀请了众多皇亲国戚、朝廷重臣及其家眷,俨然一副歌舞升平的景象。
苏无名一身常服,从容步入公主府。他官职不算最高,但因其狄公弟子的身份和近来屡破奇案的名声,倒也引来不少关注的目光。
太平公主端坐主位,华服盛装,气度雍容华贵,眉宇间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凌厉。她见到苏无名,并未表现出任何异样,只是如同对待其他官员一般,含笑点头致意。
宴席之上,觥筹交错,丝竹悦耳。苏无名谈笑自若,与同席官员应酬,似乎全然忘记了正在调查的惊天大案。
然而,暗流始终在涌动。席间,不断有与太平公主关系密切的宗室、官员前来与苏无名搭话,言语间或多或带着试探之意,询问案情的进展,或者旁敲侧击他对某些朝中事务的看法。苏无名或巧妙回避,或真假参半地透露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引得对方暗自揣测。
更有甚者,一位据说是太平公主心腹的宦官,在向苏无名敬酒时,手指看似无意地拂过酒杯边缘,动作极其隐蔽。若非苏无名早有警惕,几乎无法察觉。
苏无名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接过酒杯,借着袖子的掩护,用费鸡师给的试毒银簪快速探了一下,银簪并未变色。但他依旧没有掉以轻心,只是沾了沾唇便放下。
宴会进行到一半,太平公主似乎才想起苏无名,召他近前说话。
“苏少卿近日为长安治安劳心劳力,破获多起奇案,本宫亦是有所耳闻。”太平公主声音平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却不知,那闹得满城风雨的‘红衣新娘’案,可有了眉目?”
终于来了。苏无名恭敬回道:“回公主殿下,此案仍在调查之中,己有一些线索,只是凶手狡猾,尚未归案。”
“哦?是何线索?不妨说来听听。”太平公主看似随意地问道,目光却锐利如刀。
苏无名心中早有腹稿,坦然道:“据查,那死者芸娘生前曾与礼部欧阳侍郎府上有所往来,下官正在循此线索追查。”他故意点出欧阳泉,看太平公主作何反应。
太平公主脸上闪过一丝极快的不自然,随即恢复如常,轻描淡写地道:“欧阳侍郎?他乃朝廷重臣,苏少卿查案还需谨慎,莫要冤枉了好人。”
“殿下提醒的是,下官定当秉公处理,不放过坏人,也绝不冤枉好人。”苏无名不卑不亢。
太平公主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提及案情,转而谈论起诗词花卉,仿佛刚才的对话只是随口一问。
苏无名知道,试探己经结束。太平公主确认了他们正在调查欧阳泉,但也仅此而己。她并未获得更多核心信息。
与此同时,潜入公主府的樱桃,如同影子般在府内穿梭。她避开了守卫,重点查探了书房、密室可能存在的区域。她发现公主府的守卫极其森严,尤其是后苑一处独立的雅阁,周围明哨暗哨林立,似乎藏着什么重要的东西或人。她无法靠近,只能记下位置。
而另一边,卢凌风带领精锐人手,趁着公主府宴会,注意力被吸引的机会,对博古斋发动了秘密搜查。他们从后院潜入,避开伙计,首接找到了掌柜的密室。
在密室的暗格中,他们不仅发现了大量金银,更重要的是,找到了一本记录着特殊符号的账册,以及几封未曾寄出的密信!密信上的字迹经过特殊处理,需要药水才能显影,但其中一封信的末尾,赫然画着一个简笔的鸟形符号——与之前在绢纱地图上发现的符号一模一样!
卢凌风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将账册和密信全部带走,迅速撤离,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赏花宴终了,苏无名安然无恙地离开公主府。与卢凌风汇合后,得知博古斋的收获,精神大振。
“鸟形符号……这很可能就是他们高层之间联系的标识!”苏无名看着那需要药水显影的密信,目光灼灼,“立刻回去,设法破译这些密信和账册!太平公主的这场宴会,我们算是没有白来!”
公主府的暗流涌动,反而让他们找到了新的突破口。真相,似乎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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