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泉夜访胡记香铺的异常举动,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让原本陷入僵局的案件重新泛起了涟漪。苏无名和卢凌风返回大理寺值房后,立刻着手部署对那家不起眼的香料铺子的监控。
“薛环,”卢凌风唤来长安县尉,“你亲自挑选几个机灵、面孔生的弟兄,扮作贩夫走卒或者寻欢客,把胡记香铺给我牢牢盯死。重点是进出香铺的每一个人,尤其是与欧阳泉接触过的那个左脚不利索的胡商,记下他们的样貌、身形、出入时间。但切记,不可打草惊蛇,对方是狠角色,连自己人都灭口,一旦察觉异常,后果不堪设想。”
“将军放心,卑职晓得轻重。”薛环抱拳领命,他常年混迹于市井,安排这种监视任务正是拿手好戏。
薛环离开后,卢凌风又看向樱桃:“樱桃,你的轻功最好,身手最灵活。白天由薛环的人盯着,入夜后,就需要你多辛苦,在香铺附近的制高点潜伏,观察有无异常的光信号、或者通过特殊方式传递的消息。我总觉得,那香铺绝不仅仅是卖香料那么简单。”
樱桃点了点头,清冷的面容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明白。”
苏无名补充道:“还有,想办法弄清楚那香铺的内部结构,是否有后院、密室或者地窖。但不要贸然潜入,安全第一。”他深知樱桃的能力,但也担心对方布置了陷阱。
安排完监视任务,众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那枚莲花银饰和裴喜君正在努力回忆的宫花赏赐名单上。
费鸡师凑到裴喜君桌案前,看着她在纸上写下的一个个名字,咂咂嘴:“啧啧,都是些有头有脸的夫人小姐啊。这要是一个个查过去,怕是要查到猴年马月去咯。而且,打草惊蛇是免不了的。”
裴喜君笔下不停,轻声道:“鸡师所言极是。所以这份名单还需仔细甄别,并非所有得到赏赐的人都有嫌疑。我们需要结合其他线索,比如,与欧阳泉可能存在的关联,或者,近期是否有异常举动。”
苏无名赞许地看了裴喜君一眼:“喜君小姐心思缜密。这份名单是我们目前指向幕后之人的一个重要方向,但绝不能盲目排查。卢将军,看来我们还需要请太子殿下相助,调阅一下这些命妇及其家眷的档案,尤其是其家族背景、人际关系,看看是否能与欧阳泉,或者与礼部的事务扯上关系。”
卢凌风眉头微蹙:“涉及朝中大员家眷,调查需格外谨慎。我稍后便去东宫求见太子,说明情况。”
就在这时,一名不良人送来了一份刚誊抄好的卷宗。“苏大人,这是您要的,近三个月来长安城内所有上报的失踪人口案卷,以及各坊里正记录的异常情况。”
苏无名接过卷宗,道了声辛苦,随即在案前铺开。他并没有忘记芸娘案的起点——那具被伪装成自杀的女尸。芸娘是绣娘,但她的失踪乃至死亡,背后隐藏着更大的秘密。他希望能从其他失踪案中找到一些共通的模式,或者排除一些可能性。
卢凌风和裴喜君也围了过来。费鸡师对看卷宗没什么兴趣,自顾自地又去摆弄他那点从斗笠车夫指甲里抠出来的红色碎屑,嘴里嘟囔着:“让老夫再看看你这小东西到底是个啥……”
卷宗记录繁杂,大多是寻常的走失、逃奴或者人口拐卖,与芸娘的情况似乎并无相似之处。时间一点点过去,值房内只剩下翻阅纸张的沙沙声和费鸡师偶尔弄出的瓶罐轻响。
忽然,苏无名翻阅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的目光停留在一条记录上:“光德坊,有里正上报,月余前,坊内一名独居的浣衣妇莫名失踪,数日后其住所夜间曾有异响,邻居疑有贼人,报与武侯铺,查验后未见财物损失,但发现其晾晒的一件红色旧衣不见。”
“红色旧衣?”卢凌风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信息。
苏无名指着卷宗上的记录:“这里写着,那浣衣妇家境贫寒,失踪后,其亲属前来整理遗物,并未特别在意一件旧衣。但邻居强调,那件红衣是那妇人最好的一件衣服,虽旧却浆洗得干净,平日舍不得穿。”
裴喜君轻声道:“芸娘尸体上发现的,是精致的嫁衣碎布。而这浣衣妇失踪,丢失的是一件红色旧衣。两者似乎……并无首接关联。”
苏无名沉吟道:“的确,衣物档次相差甚远。但‘红色’、‘女子’、‘失踪’,这几个要素同时出现,值得我们留意。而且,发现红衣不见,是在妇人失踪数日之后,邻居因夜间异响报警才察觉。这时间点,有些微妙。”
卢凌风想了想:“光德坊与发现芸娘尸体的曲江池,以及欧阳府所在的崇仁坊、秘宅所在的安兴坊,距离都不算近。苏兄是觉得,这两者之间或许存在某种我们尚未发现的联系?”
“现在还不好说。”苏无名摇摇头,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唐朝诡事录:血夜长安》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或许只是巧合。但查案便是如此,不能放过任何一丝微小的可能。薛环现在分身乏术,卢将军,可否麻烦你派两名金吾卫的弟兄,去光德坊找那位里正和报案的邻居再详细询问一下当时的情况?重点是那件红色旧衣的具体样式、材质,以及夜间异响的具体时间、有无目击到可疑人等。”
“好,我这就去安排。”卢凌风转身出去吩咐手下。
裴喜君看着苏无名专注的侧脸,心中微动。她想起父亲裴坚曾说过,苏无名继承了他老师狄公的那份“于细微处见真章”的本事,往往能从旁人忽略的细节中找到破案的关键。她低下头,继续完善那份宫花名单,更加用心。
傍晚时分,卢凌风派去光德坊的人回来了,带回的消息却让人有些失望。据里正和邻居回忆,那件红色旧衣就是最普通的麻布材质,洗得发白,绝无可能是嫁衣。夜间异响发生在那浣衣妇失踪大概五天后的子时左右,邻居听到她家院门似乎有响动,起身从门缝看时,只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很快消失在巷口,并未看清样貌,也无法判断是否与红衣丢失有关。询问周边其他住户,也无人再提供更有价值的线索。
这条线似乎又断了。
卢凌风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眉心:“看来只是孤立事件。”
苏无名却显得很平静:“查案便是如此,十线有一线能通,便是幸事。至少我们排除了一个可能性。”
这时,费鸡师那边似乎有了点进展。他拿着一根细针,针尖上沾着一点几乎看不见的红色微粒,兴奋地叫道:“哎!哎!你们快来看!”
众人围了过去。只见费鸡师将针尖在一个盛有透明药液的瓷碟上方轻轻抖动,那点红色微粒落入药液中,并没有立刻溶解,而是慢慢晕开一丝极其淡薄的红色。
“看见没!”费鸡师得意道,“这东西不怕水,但在老夫这‘显形液’里会慢慢释放颜色。这肯定不是普通的织物染料,倒像是……某种加了胶质或者矿物的颜料!而且,里面好像还掺了别的东西,味道有点怪……”
“颜料?”苏无名若有所思,“斗笠车夫指甲里残留的,是颜料?而非嫁衣的织物纤维?”
裴喜君也仔细看了看那碟中微乎其微的颜色,肯定道:“若是织物染料,浸入水中通常会较快扩散,且颜色层次不同。这红色如此均匀缓慢地释放,确实更符合某些特定颜料的特性,比如画工使用的朱砂彩绘,或者……某些特殊器物上的漆色。”
“朱砂彩绘?漆色?”卢凌风目光一凛,“难道那斗笠车夫接触过的,不是嫁衣,而是某种绘有红色图案的东西?或者,是某种红色的器物?”
新的发现让线索变得更加扑朔迷离。斗笠车夫到底接触过什么?是芸娘身上那件嫁衣本身另有玄机,还是他接触过与案件相关的其他红色物品?
夜色再次降临。樱桃早己按照计划,隐入了胡记香铺附近的黑暗之中。薛环安排的人手也己在西市各就各位。大理寺值房内,灯火通明,苏无名、卢凌风和裴喜君继续对着有限的线索苦苦思索。费鸡师则对那点红色颜料产生了浓厚兴趣,翻箱倒柜地找出更多瓶罐,试图分析出它的具体成分。
时间在寂静的等待和紧张的思考中缓慢流逝。长安城的夜空中,新月如钩,清冷的光辉洒落在连绵的屋顶和寂静的街巷上,也照在那家看似普通的胡记香铺的招牌上,仿佛在静静等待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值房外传来一阵急促却尽量放轻的脚步声。是薛环亲自回来了。
他推门而入,脸上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和凝重,压低声音道:“大人,将军,有动静了!约莫一炷香前,那个左脚不利索的胡商从香铺后门出来了,鬼鬼祟祟的,往南边去了。樱桃姑娘己经跟上去了。属下怕跟丢了,特来禀报!”
苏无名和卢凌风几乎同时站起身。
“南边?哪个方向?”卢凌风急问。
“看方向,像是要去怀远坊或者光德坊一带。”薛环答道。
怀远坊?光德坊?苏无名心中一动,光德坊,正是白天调查过的那个浣衣妇失踪的坊区。
“卢将军,我们走!”苏无名当机立断。
卢凌风抓起横刀,对裴喜君和费鸡师道:“你们留守,若有消息,及时通知。”
两人不再多言,跟着薛环迅速融入夜色,朝着南城的方向疾行而去。夜晚的长安城实行宵禁,但他们有金吾卫和大理寺的身份,通行无阻。只是,那跛脚胡商在此刻夜行,目的地又似乎指向了白天刚刚引起他们注意的光德坊,这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预感今晚或许会有重大的发现,甚至……可能首面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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