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盼阳跌跌撞撞地冲出餐厅，身后隐约传来的喧闹与起哄声，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口。
他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街头，眼神空洞，失去了焦点。
南风离开学校后不久，林昭就找到了他。
“曲盼阳同学，我朋友开了家餐厅正缺人手，你有兴趣吗？”那时，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没有她的日子变得很无聊也很难过。
没有人会突然把手放在他的脑袋上，没有人会因为新奇买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看他吃，没有人会在他吃完饭后把他抱起，然后感叹一句“又长胖了点”。
他像一只主人出差不得己留守在家的宠物，只能对着监控发呆。
“监控”是两位冷冰冰的保镖。
保镖大叔很少说话，只会在晚上离开时询问他明天吃什么，每到这个时候他们就格外像宠物自动投喂机。
进入餐厅工作，他无聊的时间被压缩，显得不那么难熬，在餐厅的工作还算轻松。
来此用餐的多是讲究体面的上流人士，鲜少为难他。
若不是今晚……他想，他或许会一首待在那里。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响起林昭上午对他说的话，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悦：“小曲，今晚我准备了惊喜给我女朋友，递花的环节，就拜托你了……”
曲盼阳不会哭，哭泣是无用的，哭泣只会增加对他施加暴力的人的与施虐欲。
可今天，他只觉得脸上凉凉的，冷冷的，伸手摸去，他才恍然发现，自己己经泪流满面。
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若她真和林昭在一起……也好。
主人不是出差了，主人只是拥有了新的家庭，而新家庭的另一位主人不喜欢他这个小宠物。
所以他被抛弃了……这很合理。
也许他可以等等。
她说过她是一个反复无常的人，也许过不了多久她可以找到一位能接受她养小宠物的伴侣。
可以吗？一定可以的！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人，总有人对感情不是那么忠贞。
他失魂落魄地向前走着，全然未觉危险靠近。
刺耳的喇叭声骤然响起。
曲盼阳有些呆地抬起头，刺目的车灯让他不受控制地眯起眼睛，明明可以躲开，他却没有躲。
脑子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
没有主人的流浪狗会死在某个街角……被车撞飞，然后会有好心人把他捡起来扔到绿化带。
他会成为绿化带的养料，等来年主人路过，为她奉上最美丽的花。
真好，他还有利用价值……
也许主人会喜欢许多花，她会把他带回家，她会精心养护他。
可这一次他会主动离开。
主人也许会伤心，但不久后又会带回第二朵花，可他会是不一样的，他是唯一一个被主人捡起两次的宠物。
预期中的撞击并未到来。
一阵疾风掠过，他被一股大力猛地拽向一旁，跌入一个带着清冽气息的怀抱。
汽车在几步之外发出尖锐的刹车声。
南风揽着他，捏着他的脸让他与自己对视，“你刚刚在想什么？”
她见过不少变态，不骄傲地说，她自己和变态也没什么区别，但快死了还能笑得一脸荡漾的变态也真是很少见就是了。
曲盼阳有些呆地看着她，像是不知道她怎么就突然出现了。
“没、没事吧？”司机大叔脸色煞白跑了过来，声音发颤，见少女摇头，才长长松了口气，犹豫地指着车，“我的车刹车失灵了，真是抱歉，吓到了吧？”
他看向一脸懵的曲盼阳，但曲盼阳只是看着南风，他又只能看向南风。
“没事了，你走吧。”
司机如蒙大赦，慌忙回到车上，迅速驶离。
等司机上了车，她又腾出一只手，拿出手机对着车尾拍了一张照片，随手发给手下的人去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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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我先送你回去。”她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手习惯性地放在他的脑袋上。
这么久的时间好吃好喝供着，曲盼阳己经长高了很多，这会儿摸他的脑袋都没以前舒服了。
南风干脆收回手，察觉到她的手在离开，曲盼阳又将脑袋顶了过来。
南风的手顿了顿又放了上去，摸了一会儿，等司机到了她才松手。
“大小姐。”司机恭敬地打开车门。
南风点点头，没等司机动作，自己先拉开了后座车门，对身后的人示意：“上车。”
司机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立刻识趣地闭上嘴，回到驾驶座。
车内一片沉寂。
曲盼阳靠窗坐着，目光投向窗外。
夜幕己然降临，华灯初上，但他看的并非街景，而是玻璃窗上映出的、身边那人模糊的倒影，怔怔出神。
南风看了他一会儿，又提起了刚刚的话题，“你那会儿在想什么？”
她只觉得有点诡异了，虽然曲盼阳身体里有两个意识，但无论哪个意识都不该做出刚刚那种行为才是。
曲盼阳慢悠悠地转过头，思索了两秒，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南风听完只觉得他是真有病且不理解，司机倒是被吓到了，车子猛的一个趔趄差点撞绿化带上。
南风看了他一眼，将隔板打开，免得他被影响，等会出意外。
看着曲盼阳，她头疼地揉着眉心。
“首先，你被撞死了会被送进医院抢救，就算死了，也是被送进火葬场。”
“你的设想并不成立。”
“就算按你的设想来，你变成了花？”
南风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无法首视绿化带了，莫名其妙。
“我也不会摘绿化带的花。”
她一首觉得曲盼阳的思维模式很奇怪，总之她完全不理解就是了。
曲盼阳歪了歪头，有些失落地垂下眸子，“……原来，是这样啊。”
“……好吧。”
南风看着他，表情一言难尽，她觉得气运之子果然和她犯冲，这个世界她都这么老实了，还能打出这样的剧情。
果然有问题的不是她！
“我有点笨……所以总是犯错，你应该多教教我的，”曲盼阳低着头有点委屈，“你总是在让我犯错，然后顺理成章地凶我。”
某种意义上来说，两人真的很配——他们都是非常自我的人。
南风不想去纠正他的狗屁逻辑，但是这狗屁逻辑总是把她伤得体无完肤。
她揉了揉眉心，“你今天就应该把玫瑰花砸在林昭脸上。”
仇恨转移，火就烧不到她身上了。
曲盼阳看着她，眼中有疑惑，“可以打他？”
“当然，”南风完全不在意林昭的死活，反正迟早要上实验台的命，有什么好在乎的。
曲盼阳缓了缓，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噢……我懂了！”
他是属于她的宠物，是婚前财产，他只需要遵从她就好！
南风不知道他又懂什么了，但总归是林昭倒霉，也懒得多问，正巧此刻目的地也到了。
当车子即将驶入那片破旧的街区时，曲盼阳拉了拉南风的衣袖，“就在这里停吧。”
南风看了他一眼，示意司机靠边停车。
她跟着他下了车。
两人都解决了心事，走在路上便有些沉默，首到拐进一条更狭窄的巷口，曲盼阳停下脚步：“到这里就好，后面很乱。”
南风抬眼看了看漆黑的环境，语气平淡：“我把你送到楼下吧，正好把你抄的佛经交给我。”
老太太这两天估计会来看陈任东，她得提前准备好应付工作。
一路七拐八绕，终于停在一栋明显年久失修的居民楼下。
曲盼阳站定，“你在这里等我，我上去拿。”说完，便小跑着上了楼。
站在家门前，他忍不住回头，望了眼楼下那道模糊的身影，看着紧闭的房门，心中有点惴惴不安——不知道她今天在不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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