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蜒的山路如同一条蛰伏在苍翠群山间的巨蟒。
一辆颜色扎眼的红色跑车，灵活地掠过一个个弯道。
车内，南风支着下颌，望向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致。
层峦叠嶂，绿意盎然，空气清新。
不得不承认，这地方的环境得天独厚。
难怪慕容诩会执着地想将这里开发成顶级的避暑山庄。
驾驶座上的陆嘉白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随意搭在窗沿。
他瞥了一眼似乎沉浸在山色中的南风，率先打破了沉默。
“慕容诩居然会把冯老顽固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你了，真是奇怪。”
南风目光未收，语气平淡：“没办法，他现在烦我得很。”
陆嘉白收起笑容，顿了顿才开口：“等会儿见到那老头，随便说几句走个过场就行了。”
“那犟老头是绝对不会搬走的，慕容诩自己碰了一鼻子灰，他心里清楚得很。”
“你谈不成，他正好看你吃瘪，顺了心气，也不会真把你怎么样。”
南风这才缓缓转过头，眉梢微挑：“你也知道冯忠明的事？”
“当然知道，”陆嘉白撇了撇嘴，语气带着了然，“作为他多年的‘老朋友’，这块地当初我也争过。”
“不过我的人比他先一步接触到那老头，探了口风就知道没戏，干脆利落地放弃了。”
“这块地，慕容诩前前后后耗了快两年了吧？”
“派去游说的人，估计都能从山脚排到山顶了。”
他顿了顿，难得语气里透出些许复杂的情绪：“不过话说回来，那老头……也挺可怜的。”
南风淡淡“嗯”了一声，表示认同。
那是个执念成痴的老人，寻常手段根本无法撼动分毫。
车子最终停在一处略显偏僻，但收拾得干净整洁的农家小院前。
陆嘉白指了指不远处那扇半旧不新的木门：“喏，就是那儿了。”
南风点头，伸手去推车门，又被陆嘉白拉住。
她顺势坐回原位，疑惑地看向他，用眼神无声地询问。
陆嘉白抿紧了唇，那双圆润的杏眼里闪烁着迟疑与困惑，挣扎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不安：“南风……你……”
想要开口却又开不了口，好半晌才憋出一句，“慕容诩那么讨厌你，那……你呢？”
你也讨厌他吗？还是说会有其他感觉。
他与她相处多年，他清楚她的性格，她本该对其他人没有任何情绪才对——除了他。
可最近，她表现出太多别的情绪了。
他有些不安，就像是自己的玩具要被其他人抢走了。
若是以往，他或许会因为能摆脱掉这个缠人的爱慕者而高兴，可现在，他非常不高兴，非常非常不高兴。
他有点喜欢最近的她，与以往死板的她不同，如今的她虽然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可莫名让他觉得有活人气。
是的，就是活人气，就仿佛这个世界都是虚假的，唯独她是真的。
每当与她对视，他都有种自己活过来了的感觉，心脏在胸腔里砰砰跳着，望着她，他只想永远沉溺在那双眸子里。
南风看了他一会儿，眸子动了动，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这个世界在搞什么，怎么一个两个都一副要觉醒的架势。
她缓缓倾身靠近，纤细冰凉的指尖轻轻挑起他的下巴，迫使他与自己靠近。
两人呼吸相近，气息若有似无地交织。
陆嘉白被她突如其来的靠近和动作弄得一怔，耳根悄悄漫上一点红晕，下意识想偏头躲开这过于亲昵的禁锢。
可当他的视线撞进她那双深邃得仿佛能吸人魂魄的眼眸时，那点微弱的抵抗瞬间烟消云散。
温热的，带着她独特气息的风拂过他的耳廓，那风带着笑意，像是在哄弄着无知的幼童：
“你在害怕什么？害怕我会不喜欢你？害怕我会移情别恋？”
陆嘉白的呼吸微微加重，心里那点隐秘的心思被点破，难堪之外又是委屈。
既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为什么还要让他难受……她果然不喜欢他了，她在故意折磨他。
“放心，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了。”
比起慕容诩，陆嘉白的觉醒明显更强烈。
南风隐隐猜测，应该是天道把反派的身份按她头上了，减轻了对陆嘉白的控制。
不过也不是没有陆嘉白自己觉醒的可能。
谁说得清呢？她又不是研究院的人。
说完，她利落地抽回手，推门下车。
陆嘉白怔怔地坐在驾驶座上，过了好几秒，那迟来的热度才“轰”地一下涌上脸颊。
他猛地将发烫的脸埋进掌心，心脏却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她说她最喜欢他了……
明明知道这句话里面的漏洞，但他还是为之感到开心。
这种明知危险却甘之如饴，想要不断靠近，不断索取更多的感觉，是他从未体验过的。
像中毒，明知道致命，却甘之如饴。
——
南风走到那扇木门前，抬手，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
过了一会儿，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拉开一条缝。
一个身形瘦削，满头白发的老人探出头来，他脸上皱纹深刻，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清亮有神，透着股执拗的劲儿。
他上下打量了南风一番，目光在她明显价值不菲的衣着上停留一瞬，随即不屑地冷哼一声：“又是你们，我说了多少遍了，不搬！打死我也不搬！”
说完，他就要把门关上。
南风却比他更快一步，脚尖悄无声息地抵住了门缝。
老头儿察觉到了阻力，低头一看，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你们烦不烦啊，耳朵聋了吗？我说了，我不搬！听不懂人话？！”
南风面上不见丝毫恼意，嘴角带上一抹浅淡微笑：“老伯，您误会了。我今天来，不是跟您谈搬迁的事。”
老头儿狐疑地瞪着她：“那你来干啥？”
“只是听说这山里景致好，路过此地，想跟您聊聊天，歇歇脚。”南风语气温和。
“骗鬼呢！”老头儿一脸不信，“我看着有那么好骗？你们这些人，嘴里没一句实话！”
南风不再多言，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最终，还是老头儿先败下阵来。
他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松开了把着门的手，背过身去，瓮声瓮气地说：
“……进来吧。不过我警告你，要是敢提那事，我立马拿笤帚把你打出去。”
南风轻轻推开门，跟着他走进了小院。
院子打扫得十分干净，几乎可以说是纤尘不染。
西周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大大小小的盆栽，各色花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老头儿进屋端了杯水出来，粗手粗脚地放在院子中央的石桌上，语气依旧硬邦邦的：“喝水！”
南风从善如流地在石凳上坐下，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石桌，上面摆放着一个老式相框。
照片里，一个七八岁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正被年轻许多的老头儿背着，笑得见牙不见眼，阳光洒在两人身上，温暖又幸福。
照片边缘，还能看到一对牵着手的年轻夫妻，显然是女孩的父母。
老头儿注意到她的视线，脸色微微一沉，动作极快地将相框拿起，像是守护什么绝世珍宝般。
他小心翼翼地揣进了自己衣服内侧的口袋里，还下意识用手按了按。
“看什么看！”他语气很冲。
南风端起那杯白水，轻轻抿了一口，姿态放松，语气平和：“我们不聊那个。”
“您可以和我说说别的，比如……聊聊您的心里话。今天，我就只当个听众。”
冯忠明嗤笑一声，“有什么好说的……”说完，他转身就准备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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