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孙泰岩告別后,钟明並没有直接离开县衙,而是转脚去了库房里专程放文书记录之处。
刚刚说到父亲老钟离世,钟明忽然想起了些不对劲的地方,想要查一查。
“止步——钟明?这么晚了来库房做什么?”
看守看到一袭捕快服走近,本待先拦下,看清是钟明后顿时放缓了神色。
这是县衙內部的新科武状元——玩笑话是这样讲的,又极得县尉赏识,胥吏们自然都对他客气几分,绝不会像以前那样当成好欺负的老实人。
钟明拱拱手:
“大宇兄辛苦!我来此是想查阅文档,不知现在方不方便?”
守卫微微皱眉,然后马上鬆开眉头,让开库房门,笑道:
“有什么不方便的?几张草纸,又不是功法秘籍,你堂堂魁首还不是想看就看?没上锁的儘管翻。”
按规矩钟明当然是不能私自进去,尤其还是这么晚。
但钟明不只是风头正盛,县尉大人也对他格外的青眼有加。
这三天孙泰岩手把手教学还留他吃饭喝酒,可是都传遍了衙门。
这种情况下,这可有可无的规矩自然就不是规矩了。
规矩,从来是给普通人准备的。
钟明谢过守卫,进到里间,在一排又一排高高的柜子上查找著年份,很快在一个低处看到了近两年的標牌。
他弯腰拉开没上锁的抽屉,翻检几下,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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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班快手钟平甲辰年腊月十日巡至平乐乡捉拿飞贼,遇齐云山大寇身亡。
简简单单不足百字,就记载了钟明父亲的生死。
年前钟父身亡,钟明子承父业,从白役转为正式的捕役,现在其实还在守孝期。
只不过大乾这方面没有那么讲究,一个小捕快也没什么丁忧三年的规矩,该干活干活。
前身小钟懵懵懂懂,当时也伤心欲绝,许多记忆都模糊了,就这么浑浑噩噩的干著。
但现在的钟明没那么单纯,回忆起当初的事情,总觉有些不对。
“我是老爹的白役,按理说该和他一起行动——平时也是这样的。”
所谓白役,其实就是辅警,一个正式的捕快身边往往可以跟著数名乃至数十名白役。
像钟平这种没势力的捕快,当初身边就那么两个白役,钟明就占了一个;
而后来的钟明更是一个都没有。
“那次我是恰好没跟著去,不然或许更早就穿越了但当时是为啥来著?”
之前的记忆有些模糊,让现在的钟明回忆起来很困难。
“想起来了。老爹说要去一趟平乐乡,我本都准备好跟著去,忽然又让在家呆著。
“这么说,当时就有些古怪。
“但他没说过是去抓什么贼。如果是小毛贼,肯定带上自己和韩叔;如果是大飞贼——那根本不是他能管的。
“那他去平乐乡干什么?”
钟明的手抓紧了文书。
他隱隱感觉,这里面还有很大的故事。
看向那个柜子,他猛地低头,迅速翻找。
然而將甲辰年的卷宗全翻过,又將今年的翻了头三个月,確认之后,他皱眉抬头:
“根本没说过什么平乐乡闹飞贼的事。”
甚至整个昌乐县那几个月都没有称得上飞贼的。
可能只是小毛贼,那不入卷宗也很正常。
可是巡守文书上,腊月十日该去平乐乡巡逻的也不该是钟平。
日常巡乡是壮班的事,抓捕飞贼则查无此事。
钟明坐在一地卷宗之中,闭目回忆。
腊月十日当晚,钟平没有回家,小钟还有些奇怪;
第二日一早,王充扶棺送钟平回家,小钟如遭雷亟。
痛不欲生中,王充一直在耳边像个苍蝇般絮絮叨叨,絮絮叨叨。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从钟馗捉鬼图开始成仙王充当时说说的是
“你父亲纵马摔断了脖子。”
钟明骤然睁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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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来了,王充早上来说的是钟父自己坠马而亡! 下午却一转口径,说是被盗匪所杀。
当时小钟就懵了,但王充说他记错,他真以为是自己听错。那一日浑浑噩噩,根本记不清许多事情。
可是现在钟明回想起来,王充早上说的绝对是坠马没错。
而卷宗之上,写的是路遇齐云山匪寇,被袭身亡。
“这也能搞错的吗?”
钟明紧紧皱著眉头,把一地卷宗缓缓收起。
或许,这古怪处就跟王充针对自己有关。
第二天。
钟明出了东门,往十里外的乌水村行去。
那里是钟平的老兄弟,另一个白役韩忠的家乡。
不过自从钟平过世,钟明也没什么能耐带一个白役,韩忠就回村种田去了。
钟明今天专程到韩家村找韩忠,是为问问钟平去世之前的事情,包括去平乐乡的细节。
到了韩家村,钟明几经打听,终於找到韩忠的家。
然而
看著破旧木屋內部分还未撤去的白幛,钟明眼神一凝。
这么巧?还是这么不巧?
听著韩忠遗孀悲戚的讲述,他沉默半晌,对旁边一脸悲伤的妇人道:
“大娘,节哀。”
妇人点点头,低声道:
“难得小钟爷还来探望我们孤儿寡母。孩他爹之前就一直说过,钟家是有情义的。儿子,快谢谢小钟爷。”
“谢、谢小钟爷。”
妇人旁边还有个有些瑟缩、又矮又瘦的男孩儿,叫韩志。
她说这孩子十岁了,可是看起来连七八岁都不到。
听说韩叔他们之前也有几个孩儿,但都没养大就夭折了,这个算是大龄得子,宝贝的很钟明摸了摸男孩儿的头,心情有些复杂:
“大娘,韩叔走了,你怎么不通知我一声?”
“小钟爷公务忙,我们也就是贱命一条,哪敢耽误你的事儿。而且家里简陋,办不起什么像样的白事孩他爹命苦啊,只能草草葬了。”
妇人粗糙的手抹起眼泪,脸上的皱纹就是饱经风霜苦难的证明。她年纪应该没有太大。
钟明心里不是滋味:
“大娘,別叫我什么爷了,我是晚辈”
“那能行?钟爷这么多年给了孩他爹一口饭吃,钟爷走了,小钟爷也是爷!”
妇人断然道。
钟明沉默了。
他刚来是底层衙役,本来也算苦。
可是再往下看,人间还有更低处。
“大娘,带我去祭拜一下韩叔吧。”
“小钟爷,这怎么使得”
妇人一惊。在她眼中,哪有什么底层衙役,钟家那都是官老爷。
“必须使得。”
钟明斩钉截铁道。
钟父走时,韩忠还给他塞过几百文钱。
看他们家四面透风的样子,这几百文不知道得攒多久?
妇人拗不过,带著男孩儿和钟明一起到了河边柳树下一处坟包。
一块木板刻著几个字,就是韩忠的墓碑。
看著有些心酸钟明问道:
“大娘,你说韩叔是失足落水、不幸亡故的?”
妇人露出哀伤:
“是。孩他爹大抵是昏了头,乌水边踩了这么多年,居然把自己淹进去了,丟下我们孤儿寡母狗娃,你干什么?”
她话说一半,韩志就突然抖起来,使劲往她身后躲。
他埋著头,手颤颤巍巍,指著河边:
“那、那里有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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