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公房里，钟明见到了那个失魂落魄的村民。
“將你见到的再说一遍。”
“大、大人，小的本是南山村的农户，昨天去了邻村李家奔丧，在亲戚家住了一晚。
“由於担心我那几只鸡没人看，天才蒙蒙亮，我就往回赶。
“结果等赶回村时，赶回村时”
他说到这里，忽然浑身发抖。
旁边的胥吏喝道：
“好好说话！”
他扬起了手，正要打下，突然手腕一紧。
钟明脸色平静，鬆开了他，淡淡道：
“不急这一会儿，给他倒碗水。”
胥吏感觉钟明似乎心情不佳，连忙低头：
“是，捕头大人。”
片刻后胥吏端著水过来，农户惶恐的接过水碗，连连点头致谢，而后端起碗，猛地仰头咕嚕咕嚕喝下，半碗水都顺著下巴淌到了灰扑扑的胸襟上。
“嘶”
喝过水，他乾涸的嗓子终於舒服了些，人也回过神来。
抹了抹嘴，农户眼一热，嘴一歪，两行浊泪顿时落下：
“官爷，南山村没了！
“我赶回村时，发现村里已经成了一片白地！什么都没了，一个人，一栋房子，一只鸡都没了！全部烧没了！”
农户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钟明瞬间皱起眉头。
他又让小吏端来热水，好不容易止住农户的哭声，他轻声问道：
“是有人纵火？”
“不、不是人！”
那农户双眼猛地一瞪，几乎要把发红的眼珠子凸出来，嚇了旁边的胥吏一跳。
他正要喝骂，就听到农户声音发尖，嘶声道：
“是鬼，是恶鬼来索命了！”
钟明眉峰蹙起，耐心问道：
“为什么这么说？”
“除了恶鬼放火，哪能把家家户户都烧成白地，除了焦痕，连一点灰都留不下？哪能只是每一家著火，家外面的草草都烧不起来？它就是衝著我们来的，我都见到那影子了，我回村的时候看到它了！我还以为是眼，太阳一出来就看不到。等到进村时才发现
“才发现南山村已经全没了！”
农户又哭號起来。
钟明等他发现片刻，哭声稍小，再问：
“你说你看到它了，是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牛看到它的影子从我面前窜过。我看到那个黑影，浑身冒火，盯了我一眼。我、我恐怕也逃不掉了，它今晚上肯定也要来找我！官爷，我不想死，我不想被烧死，你们一定要救我！”
农户越说越是恐惧，渐渐甚至有意识错乱之兆。
钟明敏锐的察觉到了那个姓氏，直接问道：
“你是说牛小山？”
农户忽然安静，唰的一下瞪眼看向钟明。
他直愣愣的看了半晌，才发现眼前的人有些眼熟，惊叫道：
“钟捕爷？是你？”
钟明沉著脸，点点头：
“是我。你说你看到的，是牛小山、不，是牛大山的鬼影？”
那农户犹豫一下，点点头：
“我感觉、感觉，就是它”
“你们动牛家的坟了？”
钟明直接打断道。
农户脸色一变，眼神游移，但在钟明面前终究不敢撒谎，喃喃道：
“是、是。您、您走后，村长当即就让我们把他们起出来，弄回家烧了。第二天村长家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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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赶紧找了个道士，在村里好生做了一场法事，后面就没事了。结果直到昨天” “真是作死！”
钟明腾的站起，骂道。
农户有些惶恐，趴在地上：
“都是村长让弄的，我们也是不得已。本来想著牛家已经报仇了，谁知道、谁知道他们这么凶狠，是要將南山村杀绝啊！”
钟明哼了一声，绕开农户，往公房里走去。
“事情知道了？”
庞辉看著进来的钟明问道。
钟明点点头：
“问清楚了。”
“既然是你之前办的，就交给你们丙字捕房。你打算怎么做？”
钟明嘆道：
“我能怎么办？虽然之前灭过两只小鬼，这么凶的鬼也不敢去试。我去找道士吧。”
庞辉点头赞同道：
“此乃持重之法。去吧，可以请白龙观的道长帮忙。就算抓不住，也要迅速查个大概，避免引起周遭百姓的恐慌。南山村可离县城不远。”
钟明点头领命，牵了匹马，当即就出城往南去了。
他当然没去找什么道士，也没有拿库房里的阳火灵符之类，毕竟基础的东西全都不如拘魂索好用。
“这个鬼听起来有些凶厉，恐怕是入了品了，不然不能一夜之间烧光南山村。
“如果能收服，收穫应该小不了。就是不知道法力到底如何。先观察下，不行就撤。
“不过，如果就是牛大山的话，不知道牛小山能不能劝下他爹，我这管吃管住”
钟明眼珠一转，將小鬼贰的位置从画皮鬼换成了饿死鬼。
略微盘算一下，他觉得事情还有些奇怪之处。
牛大山为何这么久不报復，突然选在昨夜报復？
为何这鬼法力如此出眾，父子怎的都成猛鬼？
等等问题，总给钟明蹊蹺之感。
心中提起几分谨慎，他打马疾奔，不出一个时辰便赶到了南山村。
远远的看到上次的村口，钟明一扯马韁，在林子荫蔽的村道上停步不前。
他望向前方一片平地，记忆中的村子已经消失不见。
“真给烧光了。”
路边处处焦痕皆是之前的房屋，真如农户所说般诡异，明明是昨夜才烧，没有飞灰，没有青烟，整个村子冰凉死寂。
好重的阴气
钟明能感觉到这村里死气沉沉，那些焦痕处尤其明显，似乎还有冤魂徘徊。
“骤然被鬼火烧死，恐怕村里大半人都化作怨灵了话说他们会不会又找牛大山报仇？
“嘶，越看越不得了。这里成了鬼村，全都是鬼物！
“这么容易生鬼？看来这地方有些奇怪。第一次来时就觉得阳光照不透一般，阴气很重。”
钟明凝重的看著前方，踌躇不定。
村里冤魂很多，要是不管早晚要生出一堆厉鬼来，將这南山化作鬼蜮；
不过对他来说，这些初生冤魂其实並不难对付，拘魂索一出，一捆一个准。
但这种地方，是否只有初生冤魂？
钟明一直没找到那纵火鬼在哪，不知其法力几何。
看著死村死气沉沉，望之不適，他心里总有些迟疑，竟本能的不愿意进。
“那可都是鬼嚼穀！”
“但总感觉这地方有些怪怪的，连我都不想沾边？这穀子怕不是要崩牙。”
“可是它们实在太多了”
钟明一时挣扎，最后还是摇头：
“鬼迷日眼的，不去！回去找道士得了。”
钟明还是觉得小心为上，调转马头就准备走。
他刚转身，腾的一声，地上忽然冒起暗红色的火焰来。
“唏律律——”
骏马一声悽厉的长嘶，和马背上的主人一齐被笼罩进了熊熊火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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