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千行侧头望去，只见一名身材精壮，蓄著白须的老者从校场外阴影中走来。
是武备堂的郑教习陈千行心中微动。
与那些只负责基础教导的教习不同，郑教习是军中退役的百户，一名货真价实的武者！
对於现在的陈千行来说，这是能决定他命运的大人物。
“教习。”陈千行拱手道。
郑教习走到近前，锐利的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点了点头：
“今天是休沐日，怎还不回家，一个人在此苦练？”
他虽近期才调来內城武备堂，但对陈千行有些印象。
记得这孩子的父亲曾是城防军，不幸牺牲，因此获得了提前进入武备堂的资格。
只可惜，整整六年过去，却依旧停留在易骨境，实在天赋太差。
“回教习，三日后便是选拔日了，弟子心中激盪，便多练了一会儿。”
郑教习审视著他，心中暗自摇头，说道：“你已满十八了吧？”
“是。”陈千行心中瞭然，这是在提醒他，三日后便是自己最后的机会。
郑教习的目光扫过他身上那件破旧单衣上，沉吟片刻，道：
“武道一途，艰险无比，走不通也不要强求。
“老夫方才看你的的磐石拳，也算小有成就。待你离开武备堂后，若无处可去，老夫可为你写一封荐书，介绍你去安阳武馆当个助教，每月一两银子，足够你在城內安家立业了。”
陈千行闻言一愣，没想到郑教习会说出这样一番话，由衷的说道：
“多谢教习好意。只是弟子感觉，近日或有突破之机，还想再爭一爭。”
“哦？”郑教习眉头微皱，显然没料到会被拒绝。
在他看来，以陈千行的资质，即便侥倖突破到换血境，也绝找不到这等安稳的差事。
自己这番提携，算是一份天大的人情。
他再次审视了陈千行几眼，最终失望的摇了摇头：
“血气浮动不稳，根基虚浮，这是常年损耗过度的跡象，想在这短短几日內突破，难如登天。年轻人，莫要好高騖远。”
似是怕陈千行错失良机，他又放缓了语气，意味深长的劝道：“你先別急著回绝。今年的城防军选拔可不”
他话说到一半，却忽然顿住，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中的那点锐利被一抹追忆取代，话锋一转：
“武道这条路，本就不是为我们这种出身的人准备的。想当年，老夫十八岁便达开脉境，自詡天才，捨生忘死的拼了半辈子，也不过挣到如今这个位置，早已耗尽了潜力。
“这条路，难走啊。”
他说完，摆了摆手，转身踱步离去，苍老的背影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开脉境？陈千行默然望著他离去的方向，心中未起波澜。
他不知开脉境是何等光景，但他清楚，自己脚下的路，已通往其无法想像之处。
从怀里掏出两个干硬的麦饼，一边啃著，他一边走出了空无一人的武备堂。
寿元与气血本源似乎相关，那增加的一年寿元让他的身体发生了某种本质的提升，此刻虽腹中飢饿，但精力却仍然充沛。
月光皎皎，洒在內城错落的屋檐上。
外城不比內城的繁华，却多了一份寧静。
他穿过熟悉的巷道，又走出一条逼仄的小巷后，视野开阔了一些，最后在一间不起眼的小屋前停下了脚步。
推开门，屋內一片漆黑，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
这是他的家，三十平不到的小屋，被隔成了两间
陈千行没捨得点灯，借著月光摸黑回到自己那间更为狭小的房间。
一张小木床，一个矮板凳，一叠浆洗得发硬的粗布被
这令人窒息的贫穷，此刻却是最炽烈的火焰。
“必须改变这一切！”
他在床沿坐下，心神沉入意识深处，沟通那株遥远的小草分身。
这一次，他试著不完全“穿越”过去。
奇妙的状態出现了。
意识仿佛分流成了两股，左边是本体房间的黑暗静謐，右边是分身沐浴在阳光下的草木世界，两个视野竟神奇的同时存在。
只是当心神大半倾注於一处时，另一处的感知则会变得迟钝呆滯。
他唤出荧蓝小字：
【悟性：5（衰减）】
就在他练拳后归家的这段时间，分身竟又默默吸收了6点命源，让他的悟性再次提升了1点。
“难怪感觉头脑又清晰了不少。”
“分身无手无脚，修行磐石拳行不通。”陈千行开始琢磨，有什么办法能让分身成长更快。
“寻常功法走不通但，若是更高级的功法呢？”陈千行眼睛一亮，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涌现：“內功！”
武道又分“术”与“法”，术为对敌技法，是为武技。
法为修行根本，磐石拳便是最初等的修行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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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內功，则是达到洗髓境后才能修行，可將“气血”转化的“血气之力”凝练为“內气”，通往真正武者的更高阶修行法门！
“但这得等我成为城防军，並突破到洗髓境后才有资格领取。”
將这个长远的想法压在心底，意识回归本体。
小屋內。
陈千行霍然起身，在这狭小的房间內拉开了拳架。 仅仅是一个起手式——“磐石架”，他双腿微沉，腰背一挺，体內血气之力便以前所未有的顺畅感奔涌开来。
过去那些需要刻意调动、生涩无比的发力点，此刻竟如被驯服的溪流，完全隨心意而动。
他深吸一口气，一拳缓缓推出。
拳锋处的血气之力被层层压实，仿佛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这一拳，他能清晰的“看”到，血气之力是如何从脚底涌起，通过腰胯的扭转，拧成一股强劲的力道，最终贯通整条手臂，直达拳锋！
这种感觉太奇妙了！
困扰他数年，让他停滯不前的瓶颈与关隘，在此刻仿佛都成了一个笑话。
陈千行再无丝毫犹豫，拳势陡然加快！
呼！呼！呼！
一招一式，大开大合，却又稳如磐石。
拳风呼啸，在他这狭小的房间內带起阵阵气流，吹得矮木凳都微微震动。
当最后一式“磐石镇岳”收势，他双拳稳稳停在胸前，全身骨节竟发出“噼里啪啦”一连串细密的爆鸣，如炒豆子般清脆悦耳。
一套打完，一行荧蓝小字在视野中浮现：
“悟性提升到5点，寻常修炼的效率也从1点变成了2点。”
他心中大定，继续演练。
渐渐的，他整个人都沉浸了进去，忘记了时间，忘记了飢饿，也忘记了过去两千多个日夜里，挥洒无数汗水却收效甚微的苦闷与绝望。
此刻，每一次出拳，每一次转体，都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享受，一种积鬱多年的宣泄！
他进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忘我之境。
唯有视野中的小字在不断显现：
【磐石拳“小成”
【磐石拳“精通”
当窗外透进一抹鱼肚白时，陈千行不知疲倦的身体依旧没有停止。
直到日上三竿，阳光穿透窗欞，在他身上洒下斑驳的光点。
他的双眸才骤然恢復神采，也就在那一剎那，体內深处，忽然传来“哗啦啦”的声响！
仿佛沉寂已久的溪流，瞬间匯入了奔腾的大江，雄浑的血气浪涛，在他四肢百骸中奔涌不休！
他福至心灵，顺应著这股奔流，猛的朝前挥出最后一拳！
“轰！”
拳势定格，体內的奔流声瞬间达到了顶峰！他全身皮肤泛起一层不正常的殷红，一缕缕灼热的白气自他头顶蒸腾而起，在晨光中清晰可见。
良久，异象散去。
陈千行缓缓吐出一口悠长的白气，只觉浑身舒泰，六年苦修的鬱结之气仿佛都隨著这口气被一扫而空：
“换血境突破了。”他神情复杂又平静。
曾苦求数年而不得，以为遥不可及的瓶颈，就这么在一夜之间，水到渠成的破开了。
比他预想的，还要快上一天！
不仅境界突破，磐石拳更是早一步达到了“精通”层次！
【术法：磐石拳“精通”
陈千行心念电转，瞬间瞭然——
寻常状態下，5点悟性演练一次磐石拳“小成”。而一旦进入那玄妙的忘我之境，修炼效率便会再次翻倍，变为+4。
但在境界与拳法双双进阶后，修炼难度自然暴增。
这很公平。
不管是“术”还是“法”，都分为入门、小成、精通、大成、圆满五个层次。
层次越高，对资质悟性的要求便越高，想要再加精进，难度自然越大。
真正让他心潮澎湃的，並非这门註定被淘汰的基础拳法，而是寿元与悟性带给他资质上的根本性蜕变！
“寿元，定是关乎生命本源！而悟性，便是灵魂之体现！”他心中涌起明悟。
正是这生命本源与灵魂强度的同时提升，加之那奇妙状態，才让自己奇蹟般的一夜破境！
“磐石拳已入精通，若能將它继续推至『大成』乃至『圆满』，足以让我在最短的时间內，走完整个锻体阶段，並且走得更好！”
到那时，再修行真正的武者功法，必將势如破竹！
更何况，自己的资质还在隨著小草分身的成长不断提升，未来又该是何等光景？
陈千行平復心绪，从忘我的修行中抽离心神，周遭万物隨之清晰。
一阵细微而熟悉的水声从天井下传入耳中，让他身形猛的一怔。
他连忙望向窗外，只见日头高悬，竟已是正午！
心头一紧，他立刻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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