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僧话音落下，殿內只余香炉中细香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秦霆面露难色，苦笑一声，坦然道：“不瞒大师，某一介散修，漂泊无依，身无长物，实在拿不出什么像样的宝物能作为凭证。听闻太南寺问签灵验，不知某可否先求上一签，问问此行机缘？”
老僧闻言，浑浊的眼眸微抬，看了秦霆片刻，缓缓道：“心诚则灵。施主既远道而来，便请上一签吧。”
他示意秦霆在金刚法像前的蒲团跪下，自己则走到供桌旁，拿起一个深褐色的竹製签筒，里面是数十支暗沉的竹籤。
签筒古旧，边缘已被得光滑。
“心中默念所问之事，摇动签筒即可。”老僧声音平稳无波。
秦霆依言跪下，双手捧过签筒，触手微凉。
只好闭上眼，心中默念：“此行太南小会，前路如何？”隨即手腕轻动，签筒內的竹籤哗啦作响。
不多时，一支竹籤“啪”的一声跃出签筒，落在地上。
不等秦霆去捡，旁边的小沙弥慧明已乖巧地上前拾起竹籤，只看了一眼，便轻声惊呼，隨即双手捧著，恭敬地递给老僧：“师父，是…是第九签，震卦。”
老僧接过竹籤，看到签號，古井无波的脸上也浮现一丝极淡的讶异。
他抬眼再次仔细打量了秦霆一番，才缓缓吟诵签文：
【震来虩虩，笑言哑哑。震惊百里，不丧匕鬯。】
吟罢，殿內一时寂静。香炉青烟笔直而上。
秦霆虽对卦辞半懂不懂，但“震来虩虩”、“震惊百里”等语，显然非同寻常，不由心中微紧，问道：“大师，此签何解？”
老僧手持竹籤，缓缓道：“此乃震卦，震为雷，主变动、惊醒、亦有威慑之象。
签文大意是说…喻示虽逢巨变惊扰，却能临危不乱，持守本心，终得安稳，甚至…有所获益。”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有些深邃：“此签非同一般，非大机缘、大变动不至。
施主此行，恐非简单『见见世面』而已。
前路必有波澜惊扰，然若能谨守心神，或许反是契机。”
秦霆心中凛然，面上却不动声色：“多谢大师解惑。如此说来，某这太南小会，是去得，还是去不得？”
“签象已显，路在脚下。”老僧將竹籤放回签筒，语气恢復平淡。
“施主既求得此签，便是缘法。贫僧便破例一次，为你发符引荐。
至於守阵之人是否放行，便看施主你自己的造化了。”
说罢，他不等秦霆回应，便示意小沙弥取来传讯符。
指尖灵光闪动，於符籙上书写数语，大抵是言明有一求得上籤之散修，欲入会见识，请守阵者行个方便云云。
纸鹤振翅，再次投入北山云雾之中。
这一次，回讯来得更快。
符纸飞回，其上灵光闪烁，却只有一个简单的“可”字，笔跡凌厉，透著几分公事公办的淡漠。
“施主，去吧。”老僧將符纸递过，“持此符至北山阵前，自有人接引。切记签文，慎言慎行。”
“多谢大师！”秦霆郑重接过符纸，再次行礼。並从腰间囊中取出两锭元宝放在桌上，算是谢过。
隨即深深一揖，转身大步而出。
依著指引，秦霆再至太南山北麓。
浓雾锁山，阵法森严。他取出那枚回讯符，法力微微一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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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气翻涌，一名面色冷峻的青袍修士现身，目光如电扫过秦霆及其手中的符籙。 尤其在那“可”字上停留一瞬，青袍修士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奇怪了？那老和尚怎么会为这种人行方便？”
但他並未多问，只是侧身让开，挥手打出一道法诀，冷声道：“进去吧。规矩都懂？不得生事！”
“多谢道友。”秦霆面色平静，快步走入那分开的雾气缺口之中。
眼前景象豁然开朗，喧闹声浪扑面而来。
只见一片依山势开闢出的平台上，修士往来，摊位林立，各式各样的灵光闪烁。
秦霆深吸一口气，混入人流。他修为不高，衣著普通，在这散修云集之地毫不显眼。
他並未急於去中心区域张望，而是先在边缘那些摆放著草药、矿石、低阶符籙的摊位前流连，看似挑挑拣拣。
实则是偷听其他修士交谈的內容：
“听说这次『升仙大会』门槛又高了。”
“可不是，七大派收徒越来越严。”
“北面燕家堡那位天才，据说已练气圆满，这次势在必得。”
“何止！听说还有几个修真世家的嫡系，带著重宝下山，就为爭那前十的排名奖励。”
“哼，奖励是好，也得有命拿！哪次升仙擂台上不死人？”
“嘘，小声点，莫谈这些…”
零碎的信息匯入耳中，秦霆目光微凝。
只身穿梭於嘈杂的摊位间，忽被前方一阵格外响亮的吆喝吸引了注意。
“来一来看一看了啊！上古洞府出土的护身法宝，残而不废，灵性犹存！只换三十块灵石，或者等值的固元丹药！机不可失啊！”
只见一个瘦削汉子蹲在地上，面前铺著一块脏兮兮的布，上面摆著一面巴掌大的青铜小盾。
盾身布满绿锈，边缘还有几处明显的破损，但表面却隱隱流转著一层极微弱的土黄色光晕，看著確实有几分古朴模样。
这吆喝引来了几个修士驻足，对著那小盾指指点点。
“上古法器？唬谁呢，这灵光弱成这样…”
“嘖，破损也太厉害了，还能顶得住一击吗？”
“三十块灵石？你怎么不去抢！”
那瘦削汉子眼睛一瞪，唾沫横飞：“你们懂什么！这可是我拼了老命从一处古修遗址里带出来的！別看现在这样，注入法力试试？这防御灵光扎实得很！三十块灵石买一条命，贵吗？”
有人嗤笑：“吹得挺响，谁知道是不是做旧的玩意儿。”
秦霆也停下脚步，目光落在那小盾上。
那土黄光晕看似平稳，却隱隱有几分滯涩，不似天然法宝灵光那般圆融自如，倒像是被什么特殊手法勉强激发出来的。
盾身边缘的“古锈”细看之下，顏色也过於均匀。
这时，那瘦削汉子似乎为了证明，一把抓起小盾，朝里面注入一丝法力。小盾嗡鸣一声，那层土黄光晕果然亮了几分，形成一个薄薄的光罩。
“瞧见没！货真价实！”汉子得意道。
但就在光罩亮起的瞬间，秦霆敏锐地察觉到，盾身某处一道极其细微的裂纹中，闪过一丝不自然的法力波动。
秦霆心中瞭然，暗自摇头。果然鱼龙混杂，修仙界也是有奸商的。
他不再停留，转身离开，身后还传来那汉子不甘心的叫卖和围观者的討价还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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