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清晨，陆浮云带著睡眼惺忪，不住打著哈欠的姜瓔来到御刀卫衙门。
“看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为什么不留在家里，偏要隨我来？”
姜瓔揉了揉眼角，很是认真的说道：“因为我要来吃早饭，肚子饿了！”
陆浮云默默给姜瓔竖了个大拇指，果然吃货的想法自己是不会理解的。
只是前脚刚踏进门槛，陆浮云便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往日里略显鬆散的氛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肃杀和紧绷。
前院站满了人，甲乙丙丁等各营御刀卫士卒全员到齐，皆是身穿劲装，佩刀在手，神色肃穆。
王泰以及其他几位小旗官，站在队列前方，正低声快速的商议著什么，个个面色凝重。
“这是发生啥了？”陆浮云拉著姜瓔挤到人群中，低声询问赵吉。
后者扭过头来，压著声音道：“来大活了，刚接到消息，城西发现一处妖物巢穴，藏得极深！几位小旗商议，今天便集结人手，雷霆出击，彻底將其捣毁，顺便让你开开荤，见见血！”
卫所內眼下没有百户，都是几位小旗共同商议决定，只是事情发生的有些突然。
陆浮云闻言心中一凛，隨即一股热流涌上心头。
妖物巢穴？岂不是说有机会斩杀妖物，换取寿命？
他下意识握紧了刀柄。
一旁的姜瓔却眼前一亮，睡意全无，立马雀跃道：“那我也要去，正好这几天无聊死了！”
前方的王泰闻言，停止与其他几人交谈，扭头相对：“姜姑娘！这可不是玩闹，灭妖凶险，刀剑无眼，妖物暴戾，你”
“我能帮忙的！”姜瓔挺起了自己平平无奇的胸脯，一脸自信：“我们司天监擅长布阵困妖，在京都的时候我没少帮镇国台困敌，说不定能帮你们省不少力气呢？”
王泰沉吟片刻，又和其他几位小旗眼神交流了一番，这才微微点头，看向面前这单纯可爱但背景嚇人的小姑娘。
“也好，但姜姑娘务必跟在队伍后方，千万不可贸然上前，否则我等无法向监正大人交待！”
“知道了！”姜瓔笑嘻嘻的应下。
很快，人员集结完毕，以王泰等五名小旗官为首，清河县御刀卫近四十名黑衣士卒，如同一股沉默的黑流，快速而有秩序的涌出衙门。
城西，一片破败的坊区，一座废弃多年的染坊外，御刀卫人马悄然合围。
五位小旗聚在巷口，最后確认行动计划。
甲字营小旗官是个面色冷峻的汉子，沉声道：“妖物巢穴就在这里，甲乙两营从正面强攻，製造动静，吸引主力。丙丁两营从后院突入，堵死退路，戊字营留在外围警戒，防止漏网之鱼！
几位，这个安排可还妥当？”
王泰等人点头认可，隨即各部开始行动。
王泰朝著自己的几个下属使了个眼色，丙丁二营的人便立刻悄无声息向著染坊后院摸去，姜瓔跟在陆浮云身后，也躡手躡脚的走著，生怕弄出动静。
后院墙垣塌了半截，眾人轻易潜入。院內杂草丛生，堆放著一些腐烂的木头，一片荒凉死寂。
王泰做了个手势，眾人立刻分散埋伏，屏息凝神。
不过片刻，前院猛地传来一声爆响，紧接著便是兵刃交击的鏗鏘声，妖物的嘶吼以及御刀卫的怒喝。
战斗一触即发！
“动手！”王泰低吼一声，一脚踹开木门，持刀率先杀了进去。
老刘、赵吉和张同紧隨其后，不等见到妖物，便是一番咿呀喝声。
门后是一个巨大的染池，被妖物改造成了巢穴。
十多个身影惊慌失措的聚集在角落，大多已经化出部分妖物特徵，有的顶著兽耳，有的则是拖著毛茸茸的尾巴，男女皆有。
他们衣衫襤褸，面黄肌瘦，眼中充满了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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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如狼似虎衝杀进来的御刀卫士卒，这些妖物几乎毫无抵抗之力，刀光闪动间，已是倒下大片。 鲜血飞溅，悽厉的惨叫声迴荡开来，战斗几乎是单方面的屠杀。
陆浮云挥刀劈翻一个从旁边窜来，试图挥舞木棍攻击的小妖后，眉头微微皱起。
太弱了，这些妖物的实力，甚至还不如先前在悦来客栈砍杀的鼠妖。
卫所明显高估了这些妖物的实力，哪有什么妖物巢穴该有的蛮狠，给陆浮云的感觉甚至不如和泼皮无赖干上一架。
又见单方面的屠杀，角落里的小妖们毫无反抗之力，只能倒在血泊中，陆浮云没有继续出手，没必要了。
说是妖，可与人差不多，除了那些明显的妖物特徵外，简直与人无异，且多数年纪都不大，甚至比姜瓔年纪还小。
这不是在灭妖，更像是围杀一群无辜的孩童。
有几个小妖被嚇得魂飞魄散，尖叫著试图逃窜，却被守在外围的戊字营士卒乱刀砍杀。
转眼之间，此地妖物被清剿了个乾净，只剩下一个头髮白，佝僂著背的老嫗。她张开双臂，颤抖著站在一堆破烂被褥前面，护住身后几个嚇得瑟瑟发抖的妖族幼童。
战斗停止，御刀卫士卒持刀围拢上前，刀尖滴著血，目光冰冷。
老嫗浑浊的眼睛扫过满地同族尸体，最终落在步步紧逼的御刀卫身上，苍老的脸上刻满了绝望和悲愤，却是將本就弯曲的腰往下更弯。
“诸位大人，老嫗我不知诸位今日为何前来此处大开杀戒，只求诸位大人高抬贵手，放过我身后的这群孩子，他们年幼从未作恶！”
乙字营小旗官冷哼一声，虽无言语，却无疑做出表態。
甲子营小旗官更加直接，索性言道：“休想？妖就是妖，如今不作恶，谁能保证以后不作恶？若你妖族生性纯良，三十年前又怎会被八大体系剿灭？”
闻听此言，老嫗脸上最后的一丝侥倖也荡然无存，她声音嘶哑的控诉：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就非要对我们赶尽杀绝？就因为我们是妖，天生便该死在你们屠刀之下吗？这些年，我们像老鼠一样躲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苟延残喘，莫说害人，平日都不敢离开此处，只能等到深夜，再去外面寻些烂菜叶子来饱腹！
我们只想要一条活路，就这么简单？”
陆浮云往旁边灶台瞥了一眼，上面架著一口破锅，里面煮著一些发黄髮烂的菜叶。
再看地上那些尸体，个个面黄肌瘦，衣衫破烂的如同乞丐，那几个被老嫗护住的孩子刚到懵懂之年。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大离朝廷对妖族施行的政策是见之必杀。不同的阵营，不同的立场，註定要有血腥杀戮。
孰对孰错，无法判断，只是当下，陆浮云难免升起同情和不忍。
若是害人的妖物，自然毫不犹豫，速速清剿。可这些连活下去都艰难，只能苟延残喘的妖物，则是让他无法举起屠刀相向。
跟在身后的姜瓔，此时往几个孩子身上看了一眼，而后说道：“几位！我觉得这老婆婆说的没错，不如就放过这些孩子”
王泰摇头说道：“姜瓔姑娘！若是一开始，我等或许还会饶他们一命，但现在不行了！这些孩子虽说年幼，但已亲眼目睹我等方才之举，心中必然有所怨恨，等到他们长大，必然会报復的！”
姜瓔还欲再言，但仔细一番思索，似乎又有道理。
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今日之仇，无法化解。他日这些人有了足够的能力后，必然会杀人报復。
御刀卫的目的是要从根源上杜绝这种可能，赶尽杀绝是一贯的传统。
陆浮云始终没有开口，站在双方立场来讲，並无对错。今日御刀卫围杀妖物，是为了保证以后没有百姓被妖物所害。而妖族被逼无奈，也只能奋起反抗。
此时，甲子营小旗官上前一步，刀尖指向老嫗，声音冷硬如铁：
“妖就是妖，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今日不害人，焉知他日不会害人？唯有斩草除根，方能永绝后患，尔等余孽，苟延残喘已是恩赐，竟还敢聚集成巢，当诛！”
这番话语过后，彻底击碎老嫗最后的希望，也点燃她心中积压已久的愤怒。
“好一个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好一个斩草除根！”老嫗发出一声悽厉的尖啸，佝僂身体猛地挺直，一股远超先前的凶厉妖气轰然爆发。
她的身躯在眾人目光中急速变化，转眼间化作一只体型巨大，通体漆黑的猫。
“既然如此，老身今日就让你们看看，被逼上绝路的妖，会做什么？”
猫妖怒吼一声，速度快如鬼魅，利爪撕裂空气，带起一道残影，猛地扑向距离最近的甲子营小旗官。
“八品妖物，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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