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刘三吾对梁泽的不满已经飆升,平日里的温文尔雅,清廉正直不復存在。
藉此,老朱多少又进一步知道刘三吾的另一面。
“咱若不进行移民,百姓都前往自己想住的地方,那其他府县就会荒废。
你不要因为部分百姓,而不顾大局的发展。
都说中原好,可中原照样有吃不饱饭,没有地种,娶不到婆娘的百姓啊。
其实,咱不仅让百姓迁往云南这些地方,还让湖广填四川,江西填湖广,山西移民,並不是针对谁。你不该因为部分人不顾整个大局。”
洪武二十四年,老朱效仿西汉迁移地主豪强住到首都,还有京城附近居住。
迁移5300户豪强在应天府附近居住,洪武三十年又迁移14300户往应天府,举家搬迁。
朱標闻言,道:“其实,父皇让迁移的部分百姓都是无田地,没有房子的百姓。”
洪武三年,迁移苏州,松江,嘉兴,湖州,杭州无田地的四千户到临濠开垦。
洪武四年,迁移山西,河北北部等地百姓一万七千往北平府屯田。
洪武九年將没有產业的山西,真定百姓迁移凤阳屯田。
洪武十五年,迁广东番禺,东莞和增城的诸县元將何真所部投降百姓两万四千余人到泗州屯田。
朱標这样说,確实没问题,迁移的百姓里面,確实有没田地,房產的百姓。
梁泽想起清朝,清初为了切断东南沿海反清势力与大陆联繫,对山东和广东的百姓实施“迁海令”,內迁製造无人区,禁止耕种。
阻断郑成功和沿海居民的支持而反清的联络,没有了沿海居民帮助支持,就能抵抗郑成功。
迁海令让沿海百姓流离失所,死亡人数不计其数,是歷史上残酷的焦土战略之一,並採取闭关锁国。
导致潮州,福州,泉州等地沿海村落全部荒废,进行暴力驱赶,焚毁村庄船只,不许粮食货物越疆,摧毁农田,违抗者格杀勿论。
如果跟清初比,老朱所做显得不那么残暴。
但是做事不能跟差的比,应当向好的目標看齐,这样才有进步,梁泽看著朱標。
“殿下说的不错,可是没有田地和房產的终究是少数人,剩下的有房產田地的百姓呢?
不能因为大局,就牺牲这部分百姓吧,假如这些是我们的家人,还会这么说吗。”
朱標自然沉默了,老朱看著梁泽道:“咱明白了,你就是对咱这个移民有意见,可是不这样,你难道有更好的办法?”
“皇爷爷,我觉得梁叔有,我也觉得对百姓不公平,唐太宗有魏徵这样的,皇爷爷有梁叔。”
朱雄英可不怕老朱,那是小时候尿在脖子上,龙床上的傢伙,加上最近读唐史,就向老朱提议。
算了吧,我可不当魏徵,梁泽心里否定。
老朱看著乖孙,隨后看向梁泽说道:“雄英说你是魏徵,你是吗?”
“我不是魏徵,也不想当,我只是想让陛下您,用更温和的方法来移民,不要闹得百姓怨声载道。”
刘三吾忍不住道:“百姓哪里怨声载道了,我看到的是只有你在这里胡说八道。”
“嗯?!”
老朱眉头一拧,眼中寒光盯著刘三吾。
刘三吾这下直接成了鵪鶉,闭著嘴巴退到后面,差点没把朱柏给高兴坏。
“陛下,跟你比,我確实算不上什么顾全大局,但是我只知道百姓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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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有些百姓不愿意迁移,背井离乡,陛下可採取鼓励引导的方法来迁移。 比如田地奖励,比如无偿发放耕牛农具,比如读书资源,或者经商的机会,让有田地有房產的百姓也愿意过去。
適当的让户籍制度松一些,这样他们为了家人孩子,定然会愿意去迁移的。
朝廷可以劝说,但是不要让下面的官吏进行打骂驱赶,或者有残暴手法逼迫。”
朱標,朱柏,老朱都能听懂这些话。
大明的户籍分类农民种田,商人经商,官员按规矩做好工作,通常不能越界,而军户,民户,匠户职责分明,做好分內之事。
“读书这个怕是不能很吸引,因为父皇也有通融,若是真有才学的百姓,也可以放宽户籍限制。”朱柏这时弱弱的说道。
全场没有人反驳,包括梁泽。
前世有些up主吐槽老朱的户籍制度,说是种地的只能种地,当厨子的就好好当厨子,不可越界,爹做什么儿子就做什么。
这个在大明是主流的制度,但是也有部分有才华的,不因户籍限制而脱颖出来的。
比如军户出身的张居正,匠籍出身的严嵩。
明朝虽然有户籍分类限制,但並不是禁止科举,这个有误解。
只是说这类人主业是需要先按照户籍划分的身份,去承担朝廷官府分给的事,其次可以考科举,只要当事人有本事,能脱颖而出。
当然了,更不存在明中期制度鬆了,穿衣吃饭可能宽鬆,户籍制度显然不会。
清朝时,三代无科举,没中过秀才就不允许科举的冷籍,子孙应试时需要面临朝廷身份审查和质疑。
老朱似乎是听进去了,但是他很疑惑,梁泽到底图什么。
於是开口问道:“你跟迁移的百姓都不认识,为什么你还要帮他们说话,不怕咱砍你?你为了什么。”
在场的人都以为会听到什么大义之类的道理。
可梁泽说道:“因为我希望世上的百姓有一个公平,而不是模糊的界线,和不公的对待。
陛下不要说我蠢,因为没有得到过公平,所以才要帮他们找公平,帮他们也是帮我自己。
更是因为,不想看汉家江山和百姓往后落入前元这样的朝廷。
陛下比我更清楚元朝走这条路时多么失败,多么惨痛,惨痛到以亡国为代价。
陛下,无论往后的路多难走,请你都不要忘了来时的路,別忘了为什么要重开大明这片天。
给百姓发放农具耕牛,或者奖励迁移,可能会让朝廷陷入一时的钱財困难。
可我相信,朝廷不会一直陷入困难中的,而百姓苦,就真的是一辈子苦,代代苦。
大明会昌盛起来,因为知民意者国不弱,得民心者国不穷,百姓富就是国富。
既然说到这里,我恳请陛下换种方式鼓励百姓迁移,而不是去威胁强迫。”
梁泽这段话说的很长很长,朱標和朱柏都被说的反思起来。
他是洪武大帝,不许忤逆,更不能被人否定,还有批判,老朱眼神锋利,惊怒的道:“你简直大胆,咱没有强迫!”
“陛下!”梁泽直视著老朱,继续劝道:“请你不要忘了来时的路,更不要忘记开国登基时发下的宏愿。
陛下可能忙於政事,忘了,可我没有忘记,百姓没有忘记,歷史更不会忘记,天地,钟山都没忘记开国的宏愿。”
“我也背过的。”朱雄英清了清嗓子道:“驱除胡虏,恢復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
梁泽的话,如重锤击打在老朱的胸口,朱雄英清脆的童声,更是直接钻进老朱的双耳。
每一句话都勾起老朱带兵起义和反抗,想起开国时的誓言,还有尸山血海风险,以及活不下去,吃不饱饭的根源。
这些回忆让老朱脸发白,让他无处遁形,更像是小刀把当年的回忆划得新肉和烂肉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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