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凉风携走了夏末的最后一丝温热，有时捲起地面上的落叶飘过路灯下面，把昏黄色的光晕揉的更加模糊。
路边的烧鸟摊气氛依旧热烈。
两个醉汉抱在一起痛哭，似乎是说到了同病相怜的事，互相安慰著彼此。
也有夫妻俩边吵架边吃饭。
还有一个老人横穿马路。
不仅无视了红灯。
还对过往的车辆破口大骂，扬言要让他们尝尝自己的关西铁拳，结果真有较真的司机下车又扑腾一下躺在地上。
即便这样，司机也丝毫不怕老人讹诈，反而揪起衣领骂几句老不死才走。
这种情况在东京很难出现。
就算是京都和奈良也非常少见。
但这里是大阪。
“毫无规则感”、“乡下暴发户”、“吵闹没规矩”、“土气又粗野”、“算计又市侩”、“审美老土”、“缺乏公共意识”。
是被冠以这些標籤的大阪。
虽然被很多人詬病，被冠以意义不好的那些標籤內容也部分属实，更没有东京和京都的精致和高级，但这里却更有烟火气，充满市井活力，周边的拘束感很弱，能让人心態鬆缓的待在这里。
起码现在瀧川泽就感觉很放鬆。
烧鸟摊的铁皮棚下，滋滋作响的炭火正舔著串在竹籤上的食材，鸡腿肉的油脂滴落在炭上，腾起一小团带著焦香的烟，混著酱油和清酒的香气蔓延。
灌下一杯清酒，甘洌的味道在口腔中瀰漫，像在舌头上跳舞般的轻盈感。
瀧川泽又拎起瓷瓶倒上一杯。
赚再多的钱也只是为了身体和心灵获得爽快，而在深夜里的烧鸟摊边吃著烧烤，再喝上几杯清酒，这就很爽快。
但北条静流明显就没他这么会享受生活，脑子里还是在回味第一次尝试进步的过程，心里担惊受怕的同时又有些期待，总之一根芦笋拿在手上几分钟了也没吃掉一根，在蘸料盘里翻来翻去。
“先提前恭喜了，北川副署长。”瀧川泽咬了口鸡肉汁水四溅，又喝了口清酒之后才看著她紧锁著眉头笑著道。
北条静流回过神，俏美的脸颊上已经不復初次见面时的冷若寒霜，而是掛上了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手指捏著竹籤用芦笋的顶部在蘸料碗里划动：“你別取笑我了，事情还不一定能办成。”
“八九不离十，顺便问一下，你的警龄应该到了参加选考的时候了吧？”
“今年三月份就可以了。”
“那说不定两件事能一起办下来。”
“两件事…你是指…”
“晋升警视。”
“啪嗒！”
串著芦笋的竹籤在北条静流的掌心滑落，掉在冰冷地面上发出一道响声。
北条静流的脸色有些呆滯。
似乎是在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
然而在她从这种震惊中逐渐缓过了神，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瀧川泽的表情都不似作偽后，她的心臟就很不爭气的漏了两拍，仿佛被人用手紧捏住一样。
“真的吗？”虽然害怕瀧川泽是在故意捉弄自己，但她还是这么问了一句。
瀧川泽又吃了串冬瓜片道：
“我估计差不多吧，毕竟浪速警察署在大阪市属於高配署，现任竹下署长如果不是身份限制並非职业组，恐怕现在都已经晋升警视正了，而以你的身份和另外的助力，晋升警视不算过分。
大阪府的警察组织除了警察本部之外，下面还有两个层级，分別是以区划分的警察署，以及派出所或者驻在所。
府警本部是大阪府警察的最高管理机构，下设总务部、警务部、生活安全部、刑事部、交通部、警备部和组织犯罪对策部专业部门，是本府最高机构。
警察署则是警察本部的派出机构。
具体负责管辖特定区域內的警务工作，而大阪府內设多个警察署，每个警察署负责日常治安、犯罪侦查等事务。
至於派出所或驻在所，则是最基层的警察机构，基本上分布在各个社区和街道，负责维护当地的治安秩序，处理简单的案件和纠纷，为民眾提供服务。
所以浪速警察署的署长高配警视正没有问题，警视当副署长也说的过去。
这不是遥不可及的问题。
而是本就应该顺理成章的事情。
然而北条静流依旧想不通，她的手掌已经深陷在勾丝的大腿缝隙里，忍不住道：“但我们这次送礼，聊到最后不是说要么回本部，要么当副署长吗？”
“那如果我给的钱比较多呢？”
瀧川泽反问了一句。
北条静流怔住了。
但还没等她再次开口，瀧川泽紧接著就不缓不慢的又继续道：“就比如你晋升警视亦或者提拔为副署长只需要一千万円，而我却给他更多的钱，那么你认为深諳此道的川田副部长是会破坏市场价，当作不知情只做谈好的事情，还是很有职业道德的按价格提供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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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那个盒子里放了多少钱？” “三十万美元。”
“换算成日円的话，大概是四千多万円吧。”瀧川泽思索片刻后回应道。
“多，多少！？”
北条静流猛然张开了嘴巴。
四千多万円！
开什么玩笑啊混蛋？
这已经是在她不吃不喝的情况下將近有五年的薪水了！而她可是警部！
就为了调任回本部。
了那么多钱真的值得吗？
虽然正常情况下別人的钱一般都不会觉得心疼，但这实在太多了，多到让北条静流有点心疼，感觉瀧川泽是个不折不扣的败家玩意儿，甚至还有种想要折返回去问川田隆司要回钱的衝动。
將这种想法硬生生憋了回去，她有些手脚无力：“为什么要给这么多？”
“第一次拜访对方，尤其是拜访之前没拜访过的人，只能多不能少，毕竟是为了办成事情，多付出了也可以。”
“可是他万一…”
“就算只办了我们刚才商量好的事情也没关係，毕竟天底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壁，谁提拔了你绝对会漏出去，有他府警本部副部长这面虎旗，也足够你在浪速警察署不至於当个光杆司令，或者哪怕当了副署长也依旧没人理你。”
“但这的钱也太…”
的也太多了点吧！
哪怕把她卖掉也凑不出来！
北条静流冷美的脸颊已经浮现出了呆滯之色，不知道她现在该说什么好。
职场比自己想像的还要黑暗？
价格超乎自己的底线？
还是他对於自己竟然这么捨得？
从很多年之前，北条静流就立志要做一个坦坦荡荡的人，现在虽然为了理想踏入泥泞，在不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的情况下接受了瀧川泽的帮助，但也没想过白占他的便宜，而是打算等之后攒一攒薪水，把这份钱连本带利的还清。
但刚起步都四千万円了。
那之后呢？
八千万？
还是一亿円？
她基本可以预见，就算自己捨得放下身段，甚至跟那群自己曾经最討厌的人一起同流合污，恐怕攒钱的速度也跟不上自己在需要进步时瀧川泽的帮助。
所以那个问题又一次浮现心头。
为自己付出了那么多之后。
想要的利益呢？
带著说不清是忐忑还是已经知道答案的难言心情，北条静流手指微颤著问道：“你这样帮我，究竟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
“或者说…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这个…”
“能不能不要太过分…”
“那你说多过分才算过分？”
伴隨著调笑神情的声音落下，北条静流只感觉如坠冰窖，手脚都好似被冻僵一般，目光中也逐渐流露出了绝望。
被围猎了。
这是她心中萌生的第一个想法。
现在瀧川泽脸上的笑容对於別人而言可能还算得体，但落在她的眼中却仿佛是恶魔终於露出了獠牙，带著一种终於將她一步步引诱到深渊之中的得意。
自己人微言轻。
哪怕成了副署长或者警视。
恐怕在瀧川泽这种能轻易拿出四千万円扔给自己的人面前也不算了什么。
那么他想要什么就很清晰了。
北条静流美眸中闪过挣扎。
可想到钱已经送了出去，自己就算现在投案自首也没有转圜余地，最终只能在心里发出一道绝望到无力的声音。
不用说了。
肯定是身体。
所以是要被当成玩具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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