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钟鸣鼎食的贾府,时光如潺潺流水,表面繁华锦绣,背地里却暗流涌动。傻大姐,这个天真未谙世事的粗使丫头,悄然改变着诸多人事的轨迹。
那是个闷热的午后,大观园里的花草都被晒得恹恹的。傻大姐忙完了手里零碎的活儿,便偷溜出来玩耍。她一路哼着自编的歌谣,蹦蹦跳跳地来到了沁芳闸附近。这里平日里就深得她喜爱,今日更是瞧见草丛中似有个物件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微光。
傻大姐顿时来了兴致,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蹲下身子,扒开草丛,捡起一个五彩绣香囊。这香囊绣工极为精致,上面绣着的男女小人儿姿态亲昵,可傻大姐哪懂得这其中的“春意儿”,只觉得色彩鲜艳,图案新奇,好玩得紧。
她将香囊拿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瞧,一会儿对着阳光照,试图看穿那五彩丝线交织的秘密,一会儿又凑到眼前,仔细辨认小人儿的模样,嘴里还喃喃自语:“这是啥呀,咋恁好看,比俺见过的那些玩意儿都有趣。”
正看得入神,邢夫人在一众丫鬟的簇拥下缓缓走来。邢夫人这些日子正为在贾府中不得势而烦闷,本就对王夫人掌管贾府事务心怀不满,这日在园中闲逛,一心想寻些王夫人管理不善的把柄,好打压她的气焰。
一眼瞥见傻大姐手中的香囊,邢夫人先是一愣,紧接着脸色瞬间煞白,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喜与得意。她快步上前,一把夺过傻大姐手中的香囊,紧紧攥在手里,低声呵斥道:“你这傻丫头,从哪捡来的这等伤风败俗的东西,还不快滚!”
傻大姐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手中的香囊瞬间没了踪影,她望着邢夫人凶神恶煞的模样,心中满是委屈和不解,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嘟囔着:“咋抢俺的东西,俺还没看够呢,俺又没做错啥。这到底是啥呀,为啥您这么生气?这东西看着好看,咋就伤风败俗啦?”
邢夫人瞪了她一眼,厉声道:“少废话,不该问的别问,赶紧走!再让我瞧见你乱逛,仔细你的皮!这不是你该打听的事,小孩子家别乱问!”
傻大姐哆嗦了一下,用脏兮兮的手抹了抹眼泪,不情愿地转身离开,嘴里还小声嘀咕着:“哼,就知道凶俺,俺又不知道这是啥坏东西。”
邢夫人拿着香囊,如获至宝,觉得终于抓住了王夫人的把柄。她怀揣着香囊,脚步匆匆地径直去找王夫人。
一进王夫人的屋子,邢夫人便将香囊狠狠摔在桌上,冷笑一声,说道:“妹妹,你瞧瞧这是什么东西,竟在园子里被个傻丫头捡到,贾府的风气都被败坏成什么样了!你平日里管家,就是这样管的?我看你这当家的,对府里下人的管教可真是疏忽啊!”
王夫人正坐在房内喝茶,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和邢夫人的质问吓了一跳。她定睛一看桌上的香囊,顿时又惊又怒,只觉得一阵眩晕,手中的茶盏险些掉落。她强作镇定,说道:“大嫂,这……这从何说起,园中怎么会有这等物件?我平日里对下人的管束不可谓不严,实在想不到会出这样的事。”
邢夫人双手抱胸,嘲讽道:“哼,我还想问你呢!这丫头在园子里捡到的,你这当家的竟不知晓?怕是底下人都瞒着你,把贾府搅得乌烟瘴气了!你可得好好管管,不然这贾府的名声可就毁了。你看看,这要是传出去,外人会怎么看咱们贾府?”
王夫人又气又急,说道:“大嫂,你先别急,容我彻查此事。定是有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做出这等败坏家风的事!我平日里那般用心管家,哪能想到出了这种事。大嫂你也知道,这府里人多嘴杂,难免会有疏漏。”
邢夫人哼了一声:“哼,但愿你能查个水落石出,给大家一个交代,别到时候不了了之。我可把话放在这儿了,要是处理不好,这贾府的脸面可就全没了。”
王夫人连忙道:“大嫂放心,我必定会严肃处理,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为了查清此事,王夫人决定下令抄检大观园。当晚,大观园里灯火通明,却弥漫着一股紧张压抑的气氛,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邢夫人的心腹王善保家的仗着邢夫人撑腰,狐假虎威,在园中肆意翻检丫鬟们的物品。
当抄检到司棋的住处时,王善保家的像一只嗅觉敏锐的猎犬,在司棋的箱子里翻出了潘又安的情书和一些信物。她得意洋洋地高举着这些物件,大声叫嚷着:“可算让我抓住了把柄!这司棋果然不干不净,私通外男!”
司棋面色惨白,却毫无惧色,她紧咬嘴唇,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决绝,说道:“是又怎样!我与他情投意合,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们这般大惊小怪,不过是仗着规矩欺负人罢了!你们天天讲规矩,可这规矩真的就公平吗?”
王善保家的冷笑道:“哼,还敢嘴硬!在这贾府里,容不得你这等伤风败俗的行为!这贾府的规矩,岂是你能破坏的?你做下这等丑事,还有脸在这里狡辩!”
司棋悲愤地说:“什么规矩,不过是你们用来压迫人的工具!我与潘又安真心相待,何错之有?你们这些人,平日里道貌岸然,实际上却心胸狭隘,容不下一点真情!”
而一旁的晴雯,平日里性格刚直,最看不惯王善保家的这副嘴脸。王善保家的故意刁难,想从晴雯身上也找出些错处,便伸手去翻晴雯的箱子。
晴雯愤怒地将箱子兜底倒出,以示清白,还冷笑道:“要搜便搜个干净,别在这里装模作样!我晴雯行得正坐得端,可不怕你污蔑!你这般小人行径,才是真正的败坏风气!你仗着邢夫人撑腰,就肆意妄为,也不怕遭报应!”
王善保家的被噎得说不出话,只得恼羞成怒地说:“你这丫头,平日里就张狂,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仗着几分姿色,就想勾引宝玉,真是不知廉耻!你以为你能逃过这一劫?”
晴雯气得浑身发抖:“你血口喷人!我晴雯对宝玉只有主仆之情,哪有你说的那些龌龊心思!你这般陷害好人,就不怕遭报应!你今天这般对我,他日必有恶果!”
可即便如此,晴雯还是被污蔑勾引宝玉,被撵出园子。芳官、入画等丫鬟同样无辜受累,各自散去。
抄检结束后,大观园里一片死寂。往日里的欢声笑语仿佛被一阵寒风吹散,只留下无尽的凄凉。
傻大姐看着平日里熟悉的姐姐们或哭或悲,心中满是疑惑,她走到晴雯身边,小心翼翼地问:“晴雯姐姐,你们咋啦?为啥都这么伤心?是不是因为那个花花的袋子呀?”
晴雯看着傻大姐,无奈地苦笑一声,说:“傻丫头,你不懂。这贾府,怕是要变天了……这园子里表面风光,背地里却藏着太多见不得人的事。我们这些做丫鬟的,稍有不慎,就会被他们随意处置。这次抄检,不知多少人要遭殃了。”
傻大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嘟囔着:“变天?那还能像以前一样好玩吗?我看姐姐们都好难过,我也不开心。为啥要把姐姐们赶走呀,大家在一起不好吗?”
晴雯摸摸她的头,叹道:“傻妹妹,以后怕是没那么多好玩的事了。这府里的规矩,容不得半点差错,一旦犯了,就没好日子过。你以后也要小心,别惹那些主子们生气。这贾府里的水深着呢,咱们做下人的,只能小心谨慎地活着。”
傻大姐皱眉:“为啥要有这么多规矩呀?俺觉得以前大家一起玩多好。那些规矩又麻烦又讨厌。就因为一个花花袋子,就要把姐姐们赶走,这也太不公平了。”
晴雯苦笑着说:“这是贾府的规矩,我们做下人的只能遵守。你呀,别想太多,能开开心心过一天是一天吧。有些事,你还不懂,等你再长大些,就知道这世间的复杂了。”
时光悄然流转,贾府在复杂的局势中又迎来一件大事。贾母等人商议着,为了家族的利益,决定实施“掉包计”,让贾宝玉迎娶薛宝钗,而对外宣称娶的是林黛玉。
这日,傻大姐在园中的一处角落玩耍,无意间听到几个婆子在悄悄议论:“哎,你听说了吗?老太太他们打算让宝二爷娶宝姑娘呢,还瞒着宝玉说是林姑娘。这事儿可千万别传出去,不然麻烦大了。”
傻大姐一听,来了兴致,大声说道:“宝二爷要娶宝姑娘?不是林姑娘?这咋回事呀?宝二爷不是一直和林姑娘好吗?他们怎么能这样,宝二爷知道了不会生气吗?”
不巧,这话正好被路过的丫鬟珍珠听见。珍珠脸色一变,生怕这消息传出去坏了大事,几步上前,抬手就给了傻大姐一个嘴巴,骂道:“你这蠢货,胡说什么,再敢乱说仔细你的皮!这是你能打听的事儿吗?你要是再敢多嘴,看我怎么收拾你!你知不知道这事儿有多严重,要是传出去,你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傻大姐被打得眼冒金星,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委屈极了。她捂着脸,呜呜咽咽地跑到沁芳桥边。她坐在桥边的石头上,双脚晃荡着,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嘴里嘟囔着:“俺又没说错,凭啥打俺。俺就是问问嘛,呜呜……宝二爷和林姑娘咋就不能在一起呢?他们以前那么好,为什么要瞒着宝二爷呀?”她越想越委屈,哭声也越来越大。
这时,林黛玉正独自在园中散步,她本就体弱多病,心思敏感。近日来,她隐隐感觉到贾府中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她,心中一直烦闷不安。听到隐隐约约的哭声,她顺着声音找过来,见是傻大姐在哭。林黛玉轻声问道:“傻大姐,你怎么在这里哭呀?”
傻大姐抬头见是林姑娘,平日里觉得林姑娘待人和气,从不摆主子的架子,便抽抽搭搭地把听到宝二爷要娶宝姑娘,且瞒着宝玉说是娶林姑娘的事儿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黛玉。
黛玉听后,只觉得如雷轰顶,身子晃了几晃,差点站立不稳。她原本就因病而苍白的脸上,此刻更是没了一丝血色,嘴唇颤抖着,说道:“傻大姐,你……你说的可是真的?你可别骗我……这怎么可能,宝玉他……他怎么会……”
傻大姐连忙点头,说:“林姑娘,俺亲耳听到的,那几个婆子就是这么说的。我哪敢骗您呀。我也不明白为啥要这样,宝二爷和您不是挺好的嘛。”
黛玉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泪水夺眶而出,她喃喃自语道:“宝玉,宝玉,你我……竟落得如此田地……我还一直盼着……盼着与你长相厮守,怎么会这样……”
傻大姐见林姑娘这般模样,吓得不知所措,连忙说道:“林姑娘,你咋啦?俺是不是又说错话了?你别吓俺呀。要不我去给您找紫鹃姐姐来?您可别吓我呀,林姑娘。”
黛玉没有回应,只是缓缓转身,脚步虚浮地往回走。每走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回到潇湘馆,黛玉病情陡然加重。她仿佛失去了最后一丝生机,每日只是卧床流泪。她本就对宝玉一往情深,如今听闻宝玉要娶他人,心中的希望彻底破灭。
紫鹃在一旁焦急万分,看着自家姑娘日渐憔悴,却又无能为力,只能暗自落泪,不断地安慰着黛玉:“姑娘,您别太伤心了,说不定这只是误传呢。宝二爷他心里肯定是有您的。说不定是那些婆子们乱嚼舌根,您可别往心里去呀。”
黛玉流着泪,摇头说:“紫鹃,我……我心里明白,怕是……怕是没指望了……宝玉他……终究负了我……我一片痴心,到头终究是错付了……我为他流了多少眼泪,操了多少心,如今看来,都只是一场空。”
紫鹃哭着劝:“姑娘,您身子要紧,千万别气坏了身子。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等宝二爷知道了,说不定会想办法的。宝二爷那么在乎您,他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您伤心的。”
黛玉只是默默地流泪,不语。
终于,在一个静谧的夜晚,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雨滴敲打着窗户,仿佛也在为黛玉哭泣。黛玉在病榻上,气息微弱,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往日与宝玉的诗帕和题诗的本子投入火盆,看着它们在火焰中化为灰烬。随后,她缓缓闭上双眼,泪尽而逝,带着满心的悲戚离开了这让她又爱又恨的世界。
而傻大姐,依旧懵懂无知地在贾府中生活,她或许永远也不会明白,自已的无心之言,给林姑娘带来了怎样致命的打击,又在这贾府的兴衰中,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此后,贾府在诸多变故中愈发衰败,曾经的繁华渐渐落幕,只留下一段段令人叹息的故事,在岁月中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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