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突儿听说后，眼神突然变得柔和起来。
忽耶夺看有戏，赶紧继续照着这些，说了起来。
“当时我们一起出来的那么多人，活到今天的没有几个。
我两个也是幸运，从死人堆里滚出来，到了今天才熬到校尉。
虽然是校尉，但是我们也该知足了。
不像有些人靠关系上位，我们完全是靠战场上勇敢杀敌，获得军功，才走到了今天。
要我说，就算不为了别的，为这一路走来的辛劳，也值得庆祝一番。”
说着举起酒碗，对忽突儿示意了一下后，一饮而尽。
忽突儿此时眼神中流露出陷入了回忆的表情。
是的，这一路真的不容易，有好几次，他们都是九死一生。
要不是老天保佑，自己现在还能在这里喝酒？
做梦吧，早不知道被扔在哪个臭水沟里了。
所以他们才会比任何人都更喜欢享受好每一天。
但是此时此刻，忽突儿没有享受的心情。
先是两位兄弟的离去，他的心沉浸在无尽的悲伤中，而且现在他们还都尸骨未寒。
看着忽耶夺如此，他也知道哥哥是为了他好。
但是自己就是没法子像哥哥一样去享受，去玩乐。
他要在这里陪两位兄弟的英灵说说话，虽然他并不能看到他们，但他相信他们的心会与他同在。他说给他们的话，也一定会被他们听到。
他也知道，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这场荒狄大战了。
只要打赢了，他们就可以向大荒开出更大的条件，这也能让后方的亲人过的更好一点儿。
要不是北原常年气候恶劣，需要靠抢夺为生，不然他们也不忍心看着别离子散。
但是别人的妻离子散总好过自己家的吧？
所以呢，他们最终还是选择了让别人损失。
他们希望这些人不要怪他们，弱肉强食，是这个世界的法则呀！
人是很奇怪的动物，你说他自私嘛，有时候却能以天下为己任，大公无私到令人敬佩。
你说他无私嘛，可每个人心里都有他的小九九，天天在谋划着什么。
鸡毛蒜皮有时也会在他们眼里被无限放大，最后化作不可调和的矛盾，首至酿成大祸。
转眼，忽耶夺又给自己倒了一碗，又继续说：
“那两位兄弟己经死了，你要替他们活下去。
他们的家人，我们一起帮他们照顾，这样他们在天上，也能够安息了。”
听闻忽耶夺这么说，忽突儿突然间哇哇地哭了起来，好像要把这段时间所有的不甘和委屈都宣泄出来。
看着忽突儿这样，忽耶夺也没有阻拦。
他情知，现在最好的就是让他能够大哭一场，好把心中积聚的伤痛通过另一种方式排出体外，不要再腐蚀他的内心了。
哭了一会儿后，忽突儿说道：
“他们没有家人了，他们只有我这个哥哥。”
听闻忽突儿这么说，忽耶夺也是十分震惊，连忙询问：
“他们家里人都死了吗？”
忽突儿说：“提木萨的父母早己去世，也没有兄弟。
而张三我也没有查到，好像军队里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可是我明明见过他呀，和他一起喝酒，一起吃肉，还为他收敛尸身，亲手葬的他。”
“这么说，这张三的父母估计也不在了？哎，都是苦命的人啊。”
说到这，忽耶夺也是陷入了悲伤中。
他不禁为这两位年轻人悲哀，才刚碰到这么一位待他们如兄弟的长官，没想到，却早早离去，无法与之长久相处下去。
他不知道这命运对他们来说是好是坏。
在这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时代，他不知道对普通人来说，是活着好，还是死了的好。
真的，他有时会觉得，与其猪狗一样地活着，还不如死了痛快。
死了一了百了，活着一痛再痛。
可有时候又想，好死不如赖活着，而且他有牵挂，这世上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亲人。
他现在只有弟弟和母亲两个亲人了，从他走出家门的那一刻，母亲便让他照顾好弟弟。
那么从那一刻起，他一定会照顾好弟弟的。
但现在，弟弟这样，他也只能仰天长啸，无能为力了。
他好想对妈妈说一句：对不起妈妈，我没把弟弟照顾好。
但他又无法做到，连这最简单，最起码的事他都做不到。
因为他们此刻在边境与敌人对峙，稍有失误就会万劫不复。
对狄人军队来说，他们打仗，纯粹是为了活下去。
可是大荒不一样，像丕建，他们更多的是为了别人而战，为了身后的人而战，也为了家族荣誉而战。
这么听起来，大荒这边好像伟大得多。
可是照我看来，二者都值得被尊重，因为他们都在此战中，用自己顽强的生命，书写新的历史篇章。
也许会青史留名，也许会遗臭万年。
但那又有什么呢？这只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
要想死后名声好，输远远不及赢的好，历史虽有例外，但大多如此。
哭了一会儿后，忽突儿也缓了过来。
他一改常态，开始吃起了桌上的肉食。
吃着吃着，还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在吃肉的间隙，还示意了下忽耶夺给倒酒。
忽耶夺看他正常了，也是大为欣喜，开开心心地给他倒上了酒。
二人都只是喝酒吃肉，再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忽突儿突然道：
“你这肉，真难吃，不及张三的一毛。”
得，白吃还这么挑？
忽耶夺也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难吃你还吃？不吃留着给我，我还不愿意给你吃呢。”
“难吃是难吃了点儿，但是也能下咽，就凑合着吃吧。”忽突儿边吃边说。
什么叫就凑合？听这样式，我的好肉拿给这家伙吃，还把他委屈了似的。
忽耶夺这样想着，也开口道：
“我做的肉难吃，你做的也就那样，咱们乌鸦站到了煤堆上，一个也别笑话一个。”
忽突儿又说：“我的张三兄弟，做肉可是一绝。那个烤肉，啧，真是让我馋的流口水呀。”
“那你让张三来做呀，在这里逞什么嘴上威风，有本事真的来做一次，好让我心服口服。”忽耶夺一时心急，便将这句没过脑的话说了出来。
“哥，张三己经去了。”
忽突儿又悲伤地呜咽起来。
忽耶夺知道说错话了，他不该在弟弟跟前提起这个名字。于是只好低着头，默默地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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