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被指控者面色发白。
愤怒叫喊：“宋生，吾等同为方士，你这么做是为何意？”
宋生看了蒙愔一眼。
自上次来咸阳城，弃灰差点被罚后，他特意了解秦律。
面对同伴诘问冷漠回复：“商君强调耕战，他曾说过，农业乃国家根本。你破坏青苗，依律当处以重刑。”
说完期待的看着蒙愔，似乎在等她问有哪些刑法。
没让宋生失望，蒙愔开口：“哦？依你之见，该怎么处置？”
宋生一甩衣袖，傲然道：“罚款，徭役，肉刑。”
“可赀甲、赀盾，根据苦主情况，再剃发、跺脚。”
“宋生！”
赀甲、赀盾尚是小事，不过罚缴一副铠甲，或一副盾牌。
后面的剃发、跺脚，让人难以接受。
气的他失去理智，疯狂冲向宋生。
瞧那眼神，恨不得生啖其肉。
扶苏使个眼神，立马有壮仆拦着，不让双方靠近。
冷冷道：“你可知罪？”
对方嗫嚅不语。
他脸色苍白，眼神闪躲，不敢直视扶苏。
蒙愔看向宋生：“继续。”
在场方士不由后退一步，皆惊恐的看着他，努力回想过往几十年做过的恶，生怕老底被掀。
不过他们显然多虑，双方本就不熟，除了纵马毁青苗，别的他都不知道。
但宋生心里清楚，不能直说什么都不知。
目光如炬，扫视同伴惧怕面容，什么都没说，反而噗通一声下跪。
“蒙夫人，草民有罪。”
蒙愔好整以暇望着他，拉长尾音：“哦？”
宋生装作很害怕的样子，战战兢兢道：“草民只求自述罪行后，能适当减免刑罚。”
蒙愔从善如流：“吾会酌情考虑。”
宋生露出感激表情：“草民曾因盖房，于春季砍伐山林。”
蒙愔扭头看向扶苏，神情不解。
盖房伐木乃天经地义，砍就砍了呗，跟她有啥关系，还要特地点出来。
扶苏捂唇，感觉宁这个表情好可爱。
向前两步，站到蒙愔身旁。
开口解释：“《田律》规定，春季禁止砍伐山林，若堵塞或破坏灌溉沟渠，影响农田用水，罚耐为隶臣。”
耐为隶臣，即剃须并服劳役。
扶苏追问道：“可有后者情况？”
单纯砍伐树木，缴纳罚款即完事。
宋生特地言明，恐怕比他说的情况要严重。
蒙愔有些不满：此人惯会避重就轻，不若想象中纯良。
对方诧异看眼扶苏。
怎么回事，他明明听说公子扶苏性子仁善，除了儒家，对其他学说很是抗拒。
如今却随口言明秦律内容，难道，他改学法了？
思索间忘记回答，下人出声提醒：“公子问你话呢。”
宋生回神，垂眸道：“公子明鉴，草民确实影响用水，不过当时已给予农户补偿。”
蒙愔又看了扶苏一眼，示意他来处理此事。
扶苏略一思索：“稍后将具体赔偿数字书写，念在你及时悔过的份上，若赔偿合理，此事便算过去。”
宋生感激的磕个头：“多谢公子。”
“起来吧。”
“诺。”
宋生起身看向其余方士，语气激动：“你们看到了吧，公子心善。
只要咱没做谋财害命的事，有触犯律法之行只管讲，该缴纳罚款的及时缴纳，莫仗着方士身份欺压他人。
否则，若被公子夫人知晓，诸位项上人头……”
话未说完，便见不少方士下跪。
“小人有罪，曾偷摘他人桑叶。”
扶苏接话道：“依律，罚徭三旬，可酌情减免。”
即服劳役三十天。
“小人也有罪，曾在深夜大声啼哭。”
蒙愔：？？？
小小的脸上大大的问号。
数据显示，许多人会深夜emo，没有缘由的那种悲伤，大声哭泣很正常。
看出她的不解，扶苏解释：“宁，阿父认为男性本坚强，成年男子无故啼哭会被送官府。”
蒙愔：……
虽说脑中还是一团问号，但政哥说的对，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不像样。
有此规定，也是为培养大秦铁骑，锻炼其坚韧心性。
对，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那此人，该怎么处理？”
扶苏强忍笑意，他也没想到，这群人胆子大时敢欺骗阿父。
胆子小时，会半夜偷摸哭泣。
这就是宁所说的反差感吧。
见方士还在等待发落，扶苏温声道：“无事，下次别哭就是。”
剩下诸人皆主动讲述罪行。
比如私自移动田界标志，说了不该说的话，没有实名投递举报信，利用古代事批判当下政治等。
不严重，但都违法，扶苏一一解决。
宋生心下确定一件事：公子扶苏，果然是法家践行者。
不然为何这般熟悉秦律，处置他人时引经据典，说的头头是道。
即让人不自觉信服，同时又产生愧疚感，反思之前不该那么做。
日头偏西，一个时辰后，这群人终于讲述完。
除了最开始举报那位，皆是小错。
蒙愔神情从一开始的欣慰，变成后面的严肃。
她不相信，都敢忽悠秦王，没一个犯大错的。
这不合理。
正准备将之圈禁，待查清后再行处置，便听仆从通传：“公子，章大人来了。”
章邯？
蒙愔对此人了解不深，只记得他是秦朝末年著名将领，支撑秦朝危局的重要人物。
曾平张楚，削齐魏，战刘项。
他来公子府干嘛？
将人请进来，瞧他面容尚且稚嫩，跟脑中形象不符。
此时的章邯尚未担任少府职责，不过是秦王身边一卫尉。
看着神态自若的方士群体，章邯脸上满是不忿，再看手中竹简，露出诡异笑容。
开口道：“公子，这些竹简，是大王让我交给蒙夫人的。”
送完东西立在一边，没有离开。
蒙愔不解接过，政哥有啥指示不明说，还写到竹简上。
打开一看，刚读了两行，脸上出现愤怒神情。
宋生心里一咯噔，有个恐怖猜想。
随着蒙愔吃人目光射来，脑中只剩两个字：完了！
他苦苦隐瞒的事，早被秦王知道。
费尽心思炼出的仙丹，永远不会被秦王注意到。
他的富贵荣华，这次真要彻底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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