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阴沉，远处雷声滚动，豆大的雨点砸落下来，密集地敲击着地面，溅起无数水花。两人匆匆跑进一家便利店，身上还残留着雨水的湿意。
柳清然从货架上拿了两罐热咖啡，结账后递给夏洛辰一罐。温热的罐身握在手里，驱散了些许寒意。
夏洛辰一边啜饮着咖啡，一边指了指不远处的霓虹招牌：“前面有家快捷酒店，我们去那里将就一晚吧。”
“嗯。”柳清然蜷起被咖啡罐暖红的指尖，思绪飘远，随意的应了一声。
酒店旋转门将暴雨切割成碎片。前台服务员压着登记簿的胳膊肘，粘着便签纸残角，抬头时眼镜滑落到鼻尖，露出充血的眼白。
“请问还有房间吗？”夏洛辰轻敲着桌面，雨水顺着发丝滑过扬起的嘴角。
服务员慢吞吞地操作着电脑，过了好一会儿才抬头说道：“住满了，只剩下一间标准间，要不要住？”
"你觉得呢？"夏洛辰转身带起潮湿的衣摆，水珠掉落间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吊灯光晕映在眼帘中，倒映出柳清然的身影。
冷风撞击在玻璃门上，吹走了柳清然身上的水雾。她轻颤了一瞬，无意识地开口，“随你。”
服务员递来的房卡，边角卷起半透明的皮。房门弹开的瞬间，顶灯光芒倾泻下来。二十平米的房间被米色壁纸包裹，双人床上的被套泛着柔顺剂特有的冷光。
柳清然鞋尖碾过门槛处的地胶，视线掠过床头柜——夜灯在亚克力罩后晕出鹅绒黄的暖圈。
“嗯，挺干净的。”她后颈绒毛被空调风吹得直立，指尖捏住衣角下摆拧出半透明水渍。当目光触及占据房间三分之二面积的床垫时，耳垂突然烧起来，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夏洛辰护在自已身前的情景。
夏洛辰拉开窗帘，暴雨在玻璃外炸成银亮蛛网。转身时看见柳清然仍钉在原处，几缕湿发在她眉弓弯成墨色小钩。
“教官，你先去洗吧。”她曲指敲了敲浴室磨砂玻璃，语气温和。
柳清然左眉轻挑，唇角漾起波纹状的弧度。“我家不远，回去再洗。”鞋跟即将转向玄关的刹那，手掌传来温热的触感。
“外面在下大雨啊，别回去了。”夏洛辰一只手轻黏着她的手指骨节，另一只手拍打床垫发出沉闷的砰砰声。“床够大，咱俩挤得下。”
“再说了，抓鬼还需要你帮忙，我们在一起比较方便。”她坐在床上，床单被压出放射状褶皱。
柳清然用贝齿碾过下唇，古玉吊坠在锁骨窝荡出莹绿残影。“需要我帮什么忙？”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夏洛辰松开的手指在空气中虚握成拳，留住了那一丝温暖，眼角弯弯，“原来教官也会害怕呀？”
柳清然拧着眉头，抬眼看那人坏笑。正要反驳，那人甩出一句，“不过，第一次见灵体害怕也正常。”
夏洛辰撇过头暗道惊险，背影却忍不住轻颤几下。柳清然斜瞪她一眼，鞋跟狠踩地板，转动间留下半圈黑痕。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夏洛辰指尖在纯棉床单上犁出细浪，柠檬草香精的味道爬上她的小臂。当视线扫到凝结水汽的玻璃门时，喉结突然上下滚动两次。
不一会儿，浴室的门轻轻打开，柳清然浴袍腰带系得比平时松两指，发梢在肩头布料洇出深灰云团。吹风机电线拖过床头柜边缘，嗡嗡声在房间里回荡。夏洛辰后腰深陷在鹅绒枕里，目光被那截挂着水珠的后颈牢牢捕获。
柳清然似有所觉，转过身，正巧对上夏洛辰的目光。夏洛辰猛地弹起，手肘撞到壁灯开关，房间骤然陷入黑暗。“我去洗漱。”
她奔向浴室，门框发出闷响。拧开花洒旋钮，让冷水浇在发烫的耳廓。
柳清然旋开台灯，“噗嗤”一声轻笑出声，“可爱。”
浴室里弥漫着沐浴露的清香，混合着柳清然独有的体香，甜甜的，暖暖的。水雾攀着墙纸纹理爬行，陌生的心跳频率在肋骨间共振。
夏洛辰推开浴室门时带出最后一股暖流。古玉吊坠突然被举到眼前，柳清然绷直的指尖悬在两人鼻尖中点。“这个，还给你。”
夏洛辰握住温热的玉石犹豫着，最终还是将它重新戴回自已的脖子上。沉默片刻后，掀开被子，与柳清然并肩靠坐在床头。
"那个女鬼叫苏晴。"声带震动的频率让柳清然右耳产生酥麻感，余光瞥见对方正用拇指反复刮擦被套缝线。
柳清然数到第七次床单褶皱被抚平时，夏洛辰的叙述停在那一抹红消失在顶楼之上。夜灯投射在墙上的两个剪影晃动着交叠，又随着夏洛辰调整坐姿的窸窣声迅速分离。
“她想见陈默，你明天帮我查查他的资料。”夏洛辰打哈欠时下眼睑泛起潮红，突然倒向枕头的动作，让两人发梢在枕面上交织在一起。
“晚安，教官。”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夏洛辰能感受到柳清然身体传来的温度。莫名的情愫在黑暗中悄然滋生，像破土而出的种子，带着一丝青涩，一丝甜蜜，还有一抹难以言说的悸动。
晨光透过薄薄的窗帘，为柳清然的睡颜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她的长发散乱地铺在枕头上，几缕发丝调皮地蹭着她的脸颊，呼吸轻缓而均匀。
夏洛辰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脸上，细细描摹着她的眉眼。片刻后，她轻轻起身，掀开了窗帘的一角。
窗外，雨雾朦胧，远处的景物都笼罩在一片水汽之中。她拿出手机，拨通了林启华的号码。
“林叔，江湖救急，给我几件法器。”她压低声音，带着清晨特有的沙哑。
“大清早就找我要东西？”电话那头传来林启华略带笑意的声音，“怎么，遇到硬茬了？”
“嗯，手里的东西都用完了，你看着办吧。”
“要什么类型的？”林启华的语气认真起来。
“符文类的，最好是近战用的。”她的目光再次落在床上熟睡的柳清然身上，声音更为轻柔。“我等会……晚点去拿。”
“你的法器现在还不能给你，权限不够。”林启华顿了顿，似乎在思考，“给你符文匕首和镇魂铃，再配点符箓，够不够？”
“够了，谢谢林叔。”
挂断电话，夏洛辰望向窗外，思绪飘远。她总是用笑容将自已包裹得严严实实，但内心早已千疮百孔。她有时甚至厌恶自已活在这个世界上。她焦虑，恐惧，自卑，若不是林妍的陪伴，她恐怕早已在王思远牺牲时随他而去——他是因为自已才死的。
那之后，她抛弃了队长的身份，几次心理崩溃。直到有一天，她见到了王思远的母亲——那个需要巨额医疗费，来续命的女人。那一刻，她才重新振作起来。
身后传来细微的动静，柳清然翻了个身，缓缓睁开眼睛，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最终停留在窗边的夏洛辰身上。
她凝望着夏洛辰的侧影，她眼中隐藏的疲惫和孤独无处遁形，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在默默舔舐着自已的伤口。
“几点了？”柳清然的声音依旧淡淡的，却带着一丝慵懒的鼻音。
“七点半，睡得好吗？”夏洛辰转身时，笑容已爬上她的脸颊。
柳清然拉着被角坐起身，弯曲的发丝随着动作轻晃，“嗯，还不错。”
“你可以再躺一下，我洗漱好了换你。”夏洛辰越过床沿，抓住金属门把手的瞬间，忽然回过头，“你查资料需要回警局吗？用不用我陪你？”
柳清然目光扫过夏洛辰，伸出手，视线定格在她的手机上，“你如果有事，不用特意陪我。加个联系方式，到时候我联系你。”
“啊，对对……”手机划出一道精准的弧线，落在柳清然手中。她唇角的弧线变得愈发自然，“教官的联系方式，我可得好好保存。”
走出酒店，天空已经放晴，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泥土的清新气息。街道两旁的树叶晶莹剔透，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光芒。
“我知道附近有一家早餐店，他们家的粥很好喝，要不要去尝尝？”夏洛辰面向柳清然后退着行走，脚底踩到尖锐的石子，闷哼一声。
“你好好走路。”柳清然伸手拉住她，抬脚把石子踢出老远。
两人沿着街道漫步，享受着雨后清新的空气和难得的闲适时光。街角的早餐店已经开始营业，店里飘出阵阵的香味。
夏洛辰点了两碗招牌粥和一笼生煎，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你常来？”柳清然看着窗外忙碌的人群，随意问道。
“是啊，便宜又好吃。”夏洛辰眯着眼睛，露出一副委屈的神情，“平时没训练的时候，食堂也不开门。我的钱被你没收了，只能来这里解决。”
“给你。”支票从光滑的桌面摩擦着推到夏洛辰面前，柳清然收回视线，无奈摇头。
夏洛辰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柳清然，“教官，你平时喜欢吃什么？”
柳清然拿起桌上的餐巾纸，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餐具，“我不挑食。”
“那总有特别喜欢的吧？”夏洛辰不依不饶。
柳清然抬眸看她，嘴角微微扬起，带着一丝调侃，“你打听这么清楚，想干嘛？”
夏洛辰撇了撇嘴，自顾自地拿起桌上的小罐咸菜，饶有兴趣地研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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