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好几天了，墨离回府都是沉默寡言，只是用膳的时候对白川说几句贴心话，就自己回到书房，再不出来。
白川睡得浅，常常是半夜听见身边有动静。都不知己经是几更天，墨离回到她身边，也舍不得闭眼，抬手描摹着她的轮廓，嘴里呢喃，“天地要绝我，可否别伤我的夫人……别伤她……别伤她……别伤她……”
墨离几乎是带着哭腔，白川听着心像被什么揪住了，却也假装还睡得沉，只是紧了紧眉头，没睁眼。
近几日白川常往凌霄府跑，一来惦记墨青，怕她胎象不稳，二来找时轩，问问朝堂上的情况。
局势清清楚楚，滇帝要墨离的命，满朝文武皆是他的刀。
墨离铁了心要查五年前的旧事，哪怕看清了眼前的凶险，也义无反顾。
“我觉得……要出大事。”白川说话间，下意识抓住墨青的手。
“是，我亦觉得如此。”时轩也是满面愁容。
最近宰相顾丞，联手一众谏官，日日早朝抓着墨离不放，总能找出些错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况且墨离常年征战西方，本就是个狂的，就更容易被拿捏把柄，叫人说个不停。
墨离身上背着与滇帝的五城之约，从来不畏惧这些所谓谏官的谗言。若是从前，他定要是当场翻脸，什么难听的话都能讲出来。但最近，他不再说话，对那些重伤也是尽数收下，仿佛在向滇帝服软。
“定是为了护着侯府，护着嫂嫂……”墨青不忍，紧紧握住白川的手揉了又揉，仿佛如此，就能给嫂嫂多些支持。
“墨总都督如今也是有了软肋……他知道自己对调查五年前江滨一战的执着，定会触怒皇兄，于是在其他的事情都事情上能退则退……”时轩继续分析到，“但以我对皇兄的了解，他是定不会罢休的，而且……反而变本加厉。”
“我也这么觉得，”白川理智回笼，逼着自己想清楚，“陛下本就是想侯爷像从前一样跋扈，多出错，犯众怒，可侯爷一退再退，反倒是让陛下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使不上劲，更是不痛快。”
“所以我皇兄不仅没有因为那些谏官的话责罚墨总都督，倒是找各种理由一赏再赏……”
“是，”白川凝眉，“东西不多，但都着实贵重，我收着心惊，却又不能退，只得放在库房之中，实在是……”
“要小心了，墨少夫人，”时轩把玩着怀中玉佩，凝神思索，“这些赏赐只是开始……之后……”
“八王爷是知道些什么吗？”白川心惊。
“现在还不清楚，但我有预感，皇兄后头还有筹谋。”时轩看向白川，“而且说不定会将目标从墨总都督，转移到你这里。”
“我？”
“你是我皇兄的眼线，他却看着你一步步倒戈，倾向于墨总都督和侯府，这还不算，你筹谋着把墨家三位姑娘都送到了皇家的人身边。”时轩顿了顿，轻轻揽住墨青，“墨玉如今是时芳贴身的幕僚，墨舒追随时淼他日必成大器，而我卿卿，更是我心尖上的肉……皇家有属于皇家自己的平衡，你却打破了这个平衡，拆解了权力，只为替墨离铺路……”
“所以……动摇我在侯府的地位……将会是陛下接下要做的事？”
“必定如此，但绝不仅仅如此……”时轩掏出一封信，放在桌面，推到白川身边，“你们夫妻二人越是和睦，越是伉俪情深，他就越是害怕，我皇兄要做的，不只是动摇你在侯府的地位，更是要动摇你在墨离心中的地位。”
“这是？”白川轻轻拿起那封信，展开看，只见其上是女子娟秀的笔记，写着自己己经行过笄礼，将从仙灵山北脚下的贞洁堂回到花城，落款是赵雅清。
赵雅清？
白川觉得这个名字熟悉，却不知是在哪里听过。她抬头看向时轩，希望得到一些提示。
“这封家书，是我的人，从宰相夫人杨昭那里偷来的，这赵雅清，是墨离义父赵明恩的独女，掌上明珠。”
“是她！”白川轻呼，“她怎会与宰相府有书信？”
“墨少夫人有所不知，赵雅清是赵明恩唯一的夫人徐娇娇所生，徐娇娇乃是太子太傅徐耀庆嫡长女，而这个人徐耀庆又是杨昭母家表哥，他们是沾亲带故的关系。”时轩思索片刻，继续补充，“五年前，赵明恩惨死中游水坝，被大宁军斩首。他义子墨离，被怀疑通敌，他人死了，却还是受到牵连，家族一脉算是从此陨落了。”
“杨昭收留了赵雅清？”
“算是吧……不过只是以宰相府表姑娘身份送到了贞洁堂学女德女训。”
“原来如此……不过她回花城，跟侯爷跟侯府，有什么关系呢？”
时轩看着白川，久久不开口，看得墨青的都急了。
“王爷，什么时候了，还卖关子？”墨青拉着时轩的袖口，轻轻摇摆，“嫂嫂都着急了。”
“好了，卿卿别生气，”时轩握住墨青小手，看向白川，“墨总都督十二岁离家，十三岁追随赵明恩，与小他三岁的赵雅清那个时候就以兄妹相称。五年前江滨一战，牵连赵家，墨总都督也无余力好好安置赵雅清，一首心中有愧。你说，我皇兄会不会利用这份亏欠挟制墨总都督呢？”
时轩的话犹如一声惊雷，劈在白川心头。
的确，杀人诛心。
这个节骨眼，赵雅清回到花城，绝非是一种偶然。
白川魂不守舍，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得侯府，刚刚迈下步辇，就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墨离轻轻扶住。
“夫人去哪儿了？让我等得好苦。”
白川转身，看向墨离，那双眼睛己经熬得红了。
“我去瞧王妃了，”白川将墨离的手按在腰间，“侯爷非要等我不见了，才肯理会我？”
“没有……”墨离知道这些日子冷落了白川，但他思绪万千，“前朝事多，我实在不想惹夫人伤心。”
“不理会我我就不伤心？”
“我哪里舍得，”墨离轻轻将白川打横抱起，“这就回屋，补偿夫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白川轻咬嘴唇，耳垂微红。
“我是那个意思……”墨离三步并作两步回到房里，将白川轻轻放在床榻上，看了又看，目光中尽是爱意和忧思，“我想夫人了……”
没等白川回话，墨离的唇就伏了上来。温柔厮磨之间，两人都深深沦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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