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齐了，再加把柴火。
白川从装着彩头的木盒打开，取出其中珍珠簪子。
“这宝贝是八王爷今日亲赏，得在你面前簪上才合乎礼数。”
时轩不是傻子，这也并非第一次有高门大户家的夫人太太借着雅集，把府上姑娘拉到他面前献媚，但对白川，他却并不反感，早听说这女人疯得很，还是墨家侯府尊客的时候，就做出许多惊天动地的事情。
“我可听说墨家少夫人是个不计较这些的，平日里也不拿那些规矩当回事的。”
“的确，我天生受不得束缚，”白川开门见山，“但八王爷可不是普通人，送的也必不是普通的簪子，即是宝贝，就要亮出来，哪有藏着的道理？”
白川一语双关，珍珠簪子是宝贝，墨青更是宝贝。她说话间一手替墨青簪发，另一只手，则是有意扣在墨青的腰上。
白川巴掌也不大，单手却己经敷住墨青半边腰身。时轩自然知道白川用意，不动声色看着这一幕。
“谢过八王爷。”
白川拉着墨青行礼，墨青不敢抬眼，一首颤颤巍巍盯住自己的脚尖。
“谢，八王爷赏。”
“这是侯府二姑娘？”
时轩声音低沉，眉头微蹙，似是对这种手段嗤之以鼻。
白川也不慌，轻轻点点头。
“是，明侯墨肖庶出的二姑娘，赤焰侯墨离的二妹妹，墨青是也。”
“怎的如此羞怯？府上嬷嬷没教过规矩？”
“八王爷见笑了，”白川听出了时轩语气中的不客气，倒也不恼，“我家二姑娘头回参加雅集，还有许多东西要学……”
“那你作为嫂嫂，切莫贪急，若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弄巧成拙，可就不好了。”
难搞。白川心一沉，意识到时轩远比她想象中要精明得多。
“是，遵八王爷教诲……”
“八王爷……”白川正准备退下去再想对策，墨青突然缓缓抬眼，盯住时轩，“你这话里有话，我倒是不想跟你拐弯抹角了。”
“哦？二姑娘不装了？”
时轩莞尔一笑，觉得有趣。
“装什么？”墨青声音柔柔的，目光却难得坚定，“我本就是刚刚那副样子，怯懦、胆小，全然不像大家闺秀，倒是现在，要装得大大方方，善于周旋，巧言令色……要装得不怕你。”
时轩浅笑，从男宾席台子上徐徐走到墨青跟前。
墨舒要冲上去，被白川一把拉住，眼神示意。
“你怕我？”
时轩上下打量墨青，墨青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那点勇气，在这灼灼的目光之下分崩离析，身体不住地瑟瑟发抖。
“我有那么可怕？”
“不是你可怕，是我无用。”墨青垂目，紧握双手，指甲扣进肉里，“我本该……本该……”
“如何？”
“给嫂嫂长脸，给侯府争光。”
“何谓长脸，何谓争光啊？”时轩故意挑衅，“是打算引哪位官家公子心悦于你？你且说，我帮你引荐。”
墨舒快要沉不住气，几乎要冲上去给时轩一拳，却被白川狠狠按在原地。她有预感，摇摇欲坠的墨青，很快就要破茧成蝶。
“你。”
墨青平复心中情绪，却连呼吸声都在颤抖。
时轩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个答案，竟是愣在原地，一时失语。
“我今日天不亮就起床打扮，装成一副连自己都不认识的样子，就是为了让八王爷多看一眼，这个答案，你可满意？”
墨青说到此处，早己是通红的眼眶，竟是恰到好处落下一滴泪来。那娇滴滴软绵绵的模样，像极了在猎人面前必死无疑却又拼命挣扎的白兔。惹时轩喉结微颤。
“走了。”
白川以为恰到好处，多说一句都是累赘，轻轻抚着几乎快要晕倒的墨青离开。
墨舒跟上，三步两回头怒瞪时轩。
“八王爷可还看着这边？”
白川小声询问墨舒。
“对，那狗王爷还看着呢。”
“好。”
白川心满意足，嘴角微微勾起。
“嫂嫂，对不起……”墨青终是再也止不住眼泪，羞愧与自责几乎将她淹没，“我没……没表现好……是不是给你闯下大祸？”
“傻孩子，”白川轻轻一笑，“你表现得太好了，事情成了一半，接下来，且看我筹谋。”
墨青懵懂地看向白川，墨舒更是傻乎乎一脸茫然。
日头当空，用过午膳，大家都有些困倦。男宾们蠢蠢欲动，想找些乐子，这会儿薛无双看向白川，单手扶在眉梢，打着暗号。
时轩要开始表演骑射了。
白川趁着其他女宾不注意，缓缓起身，不知绕到何处，一溜烟不见踪影。
校场之中，己清空，只剩下时轩立于马上 ，对着一个又一个箭靶。
时轩开弓，满场屏息凝神，他稳稳瞄准靶心，缓缓进入绝佳之境，沉下一口气之后，连射三箭，第一箭正中靶心，而第二第三箭都是插入前一支的箭杆之中，极为精准，仿佛同时射出。
时轩松下这口气，全场掌声不断，然而就在这时候，他跨下马匹突然失控，扬起前蹄，将他掀翻在地。
时轩来不及反应，眼看就要被踩在铁蹄之下。千钧一发之际，墨舒策马赶到，眼准手快，套住受惊马匹，狠狠掀翻在地。
墨舒瞪一眼时轩，轻哼一声。
“救你狗命。”
时轩怒极反笑，想想之前自己出言不逊确实无礼，倒也没再说什么。
白川不知又从哪儿钻出来，赶紧扶起倒在地上的时轩。
“八王爷！你没事吧？”
白川浮夸地惊呼，惹在一旁看戏的薛无双不停翻着白眼。
墨青倔强地站在不远处，迟迟没有拢过来。
“看着做什么，”白川扭头，责怪墨青，“还不快快将八王爷扶到一边查看？”
“墨少夫人，”时轩静静看着白川表演，嘴角勾起，“是不是还想找个安静的地方？”
“哎呀那最好！”
“呵，”时轩失笑，自以为能看出白川拙略的谄媚，却是全然不知自己竟早己是瓮中之鳖，“宰相夫人好心，特意为我备了房，去那里可好？”
“好！太好了！”
墨青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你倒是过来扶我啊！嫂嫂都发话了。”
“我……”
“我什么我！”白川装凶，“你赶紧过来！”
墨青垂目，徐徐走到时轩身边，给人搀扶起来。
时轩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一只大手扣住墨青腰身，那里仿佛稍稍使劲，便能折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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