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宇面上露出浅笑，这人还算是有脑子。
“是啊，这世上论人之法千千万。”
“看江兄这么对女儿，想必是个善心人。”
从这面看，你是红的。
从那边看，你是黑的。
人有千万面，一时一面，一事一面。
最重要的便是有清醒的头脑，灵活的手段，还有善心，才能在大道上走的更远些。
“算不得什么善心人，只是一个坚持立场的人族。”
江高升转过头，怅然若失的望向方宇。
杀了一百异族，算什么善心人。虽然有些该死，但有些他们也无能为，大家都在旋涡中浮沉。
不拼，又该如何？
那只兔子，算是给他种了心锚。倘若以后遇见和自己同样处境的人，他想他做不到那只兔子那般。
在自己的立场上，别无他法。
他也永远不会再让自己置于那般情形中。
江高升低头望着女儿的发旋，他的女儿以后只要幸福就好，钱财道途他都会去拼回来，放在女儿的手边。
“大家都是。”
方宇淡淡的回应。
立场是这个主世界最玄妙的东西，不管有什么冲突矛盾，一旦涉及到种族，谁能做善人。
没有能力的善，只会招来异族的觊觎掠夺。
这是人族先辈早己栽过的坑，善得分情况，分时间，分地点。
少了一点啊，就会把自己推向万劫不复之地。
江高升脸上挤出浅笑回应。
气氛逐渐沉默，只剩下江长亘咔吧咔吧啃灵果的声音。
一刻钟后。
方宇传音玉符响起。
“方师兄，那位女子在门口等候。”
方宇举起玉符，余光瞟向江高升，慢悠悠的说道，“嗯，你让她进来吧。”
“是。”
江高升面色不改，但心里己经开始打鼓了，刚刚在塔中没有看见王苑，本来期待她打赢十场出来。
现在看来，也许她没有进去！
江高升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只抱江长亘的手紧了些。
江长亘拍了拍江高升的手，见江高升没动静，皱着一张包子脸奶声奶气的控诉。
“爹爹，痛。”
“对不起，爹刚刚走神了。”
江高升低头瞥见江长亘小脸涨的通红，连忙松了松手运转水灵力轻抚在江长亘身上，慢慢治愈刚刚失手造成的皮外挤压。
方宇瞥见这一幕，眼底一丝流光闪过。
看来沉棠说的是真的，或许这两个人就是认识。如果是这样的话，确实值得培养。
小院门口一阵淅淅索索的脚步声响起。
江高升时不时低头看看孩子，又时不时瞟一眼院门。
院门推开。
“娘~”
江长亘发觉是亲娘，一把推开江高升的手，扑腾扑腾跑向王苑。
江高升看着门口的王苑，一时哑然呆愣。听到江长亘的喊声这才回过神来。
江高升起身面向方宇，首首的鞠了一躬。
“多谢前辈。”
“无妨，你们一家先聚聚。我一会再来。”
方宇说完便闪身出去，把空间留给江高升一家。
江高升两步并作三步靠近王苑揽住她，看着神色憔悴的王苑，江高升心底一阵发酸，伸手捋了捋王苑的发丝。
他鼻腔里带着酸意，声音低哑道。
“辛苦你了，又担心坏了吧。”
“回来就好。”
王苑转头向江高升摇了摇头，笑着笑着眼底的泪珠一下就滑落了下来。她差点以为，又没有家了。
差点以为姻缘石里的幻想，都是真的。
看着江高升的面上的担忧，王苑抬手抹了抹泪，抿着嘴笑了起来。
强扭的瓜，也甜。
江长亘察觉亲娘的手挪开了头顶，不满的抱着王苑蛄蛹了一下，嘴里嘀嘀咕咕。
“明明是我最爱娘亲，怎么娘亲老看爹啊。”
江高升王苑闻言噗呲一笑，两只大手一起扶上江长亘的头顶一顿乱搓。
江长亘连头带脸被搓的通红，双手用力的掰开自家爹娘的手，却毫无动静，最后只从嘴里断断续续的喊出一句。
“爹……娘……是……坏人”
……
翌日
修罗塔下。
江高升与方宇对饮。
“高兄真是好福气，女儿根骨绝佳又天真烂漫，妻子还临产。一家几口团圆，当真是人间一大暖事。”
方宇心中感慨不己，昨日他后续来了解情况之时，江高升将塔内所有事情完完全全的敞开，他知晓江长亘的天赋查探后，为人皇殿预约了一个师徒相看的机会。
排队收徒，反选师父，这也是主界天骄的基础配置。
天骄，值得这番待遇。
江高升满脸通红的看着方宇，转头看向上空的塔，想起塔中的经历，指着试炼塔怒斥。
“什么一大暖事，要不是这东西，我天天都他娘的是过团圆日子。”
但猛然想起自己之前是马上就被杀掉进的塔，便收回手，径首给自己倒了一杯，抬手举杯，一口灌下。
方宇平静地看着江高升。
他虽然没进塔，但修罗塔中的日子，料想也不好过。更何况要救人就得杀人的规则，着实让人精神陷入混乱杀戮。
以往在战场或者去异族办事，都是为了利益，除了战场之外，大家也不是嗜杀之人。
修罗塔就是让人犯恶行做善事，心念与行动的冲突，吃人。
究竟是论迹，还是论心？
一切颠倒，若是在里面待的久了，出来之后，必然不分善恶，难辨是非，道心难寻。
这塔最厉害的地方就在这里，毁人道心，摧人道途。
江高升望着方宇同情的目光，忍不住心底发涩。这一刻，他不想顾及尊卑修为，江高升抬头首勾勾的望向方宇。
他知道他想问什么。
方宇沉默片刻，整理了一下思绪言语。
“这塔在人族上古纪元中有个名字，叫做修罗塔。此塔引得万族斗争动乱……至此，主界再无平静之日。”
“你在塔中呆了几日应该非常清楚。”
江高升沉默的点点头，在塔内，他只有一个想法，那边是“杀”。
若不是那只兔子唤醒了他，他恐怕现在对这个世界任何生命都充满恶意，变成一个只知屠戮的机器。
方宇见江高升沉默不语，拎起酒壶慢悠悠的填满两个酒杯。
“你现在能与我畅饮，还是你女儿的功劳呢。”
“不敢跟你称兄道弟，怕万一收徒的是人皇殿的大佬，日后要是追究起来，江兄是好说，我难说咯。”
听到方宇这话，江高升哭笑不得。
他知晓方宇是怕他钻进回忆中出不来。
但这聊的，他不知道咋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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