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思也突然缥缈起来,想起还在山沟沟里等着他的乡村教师乔秀秀。
姜暮烟很知道她表哥的酒品,其实就是没什么酒品。
有些男人喝个醉酒会打人,有些会胡闹砸东西。
而姜舒生破坏性,不在东西,而是脸面。
他喝多了喜欢谈心,什么掏心窝的话都敢说出来。
不过还好,他一般都是霍霍他自己,掏心掏肺跟你讲他那段还没开花的爱情,或是像详林嫂一样诉说他的苦难。
反正没外人,也就由他去丢人现脸。
姜暮烟低着头剥着花生,静静地听他们聊天。
正琢磨姜舒生怎么还没开始他的声泪俱下的表演。
没想到的是,他今天不演《孔雀东南飞》,倒是客串了一把俏红娘,毫无预告地给姜暮烟唱了一出《西厢记》。
姜舒生突然拉着顾驿之的手,口齿不清地冒出第一个问题,“妹夫,那个,别人都在传……传你跟我妹,就是她,结婚是…是家里逼的。我就想……就想问问你本人,是出于无奈……还,还,是因为爱情?”
姜暮烟听到第一个字的时候就己经拔出她的剑,掐住她表哥,“表哥,你发什么酒疯?”
他耕种自己那块贫瘠的梯田也就算了,怎么刨起了别人家的一亩三分地。
姜舒生煞有介事地把她按回坐位,一根手指抵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嘘的动作,“我不是在问你,女人少管闲事,我问我妹夫。”
顾驿之靠在椅背上,松散地低垂着眉眼,自嘲似的抽了抽嘴角。
姜暮烟又要起身清理门户,就听到顾驿之闲散地不答反问,“那你呢,你如果结婚,会因为父母之命,还是是因为爱情?”
姜舒生大言不惭,“我如果结婚,肯定要跟我爱的那个,去他的什么媒妁之言,我一概不认。”
姜舒生说的那个爱的人,姜暮烟大概知道是谁。
她收起拔出的剑,转而疼惜地看着她表哥,她知道姜舒生说的是醉话也是真心话。
这么多年家里给他哥安排的亲相,他一个也没有相看,其实是在等那个人。
“哥,你们还有联系吗?”姜暮烟的语气轻轻有一种不想吵醒他的哄骗,八卦之心蠢蠢欲动,她心虚地看看桌面又看看她的表哥。
“没有,等我有出息,一定十里红妆娶她。”姜舒生说这话的时候,像一个骑在马背上的少年,鲜衣怒马,说着最动听的誓言。
姜暮烟皱眉,没想到他表哥纯正无邪得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幼崽,“你相信她会等你吗?”
“当然相信,我读佛经百遍,佛从来没有教我放下二字该如何落地。”
姜舒生突然吊起了书袋,姜暮烟朝他翻了一个白眼,轻声埋怨,“读书读傻了。”
她不想戳破他单纯的表哥曾经沧海的美梦。她也不想告诉他,这个年代的女子能做主的事真的不多。就算乔秀秀愿意等,可是她家里人可能等不起。
所谓,所爱隔山海,山海都可平,但难平的是人心。
她扬起一抹笑意,举起一个空酒杯,学着她哥的腔调,“祝愿我表哥,千山暮雪,海棠依旧。”
顾驿之很羡慕他们兄妹之间那种心有灵犀的聊天氛围,心中的柠檬树落了一地果实,有点幽怨,有点酸甜。
他很庆幸,还好这两个人是亲表兄妹,否则在姜暮烟的那套人生剧本里,他可能连个配角都捞不上。
姜舒生跟姜暮烟碰了碰酒杯,转头又跟酸眉醋眼的顾驿之碰了碰,他画风一转问顾驿之,“你还没有回答我刚刚的问题。”
“什么?”顾驿之姿态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目光微抬,兴趣缺缺。
“你为什么娶我表妹。”
姜暮烟跳起来拉住他表哥往门外推,“姜舒生,你喝多了,快点回家吧!”
姜舒生突然耍起了酒疯,傻里傻气地抱住桌腿,“我不,我分享了我的小秘密,你们俩的内幕我也想知道。”
姜暮烟蹲下身,软语温言安抚他,“我们没有什么内幕,父母之命。地上凉快起来,别那么八卦。”
“不遗憾吗?”姜舒生抬起头问她,离开了桌腿,坐回椅子上。
“谁的人生不遗憾,盛世长安三万里,不也是处处写尽了遗憾吗?”姜暮烟被这个自己满屁股流血,还管别人长痔疮的表哥怄得七窍冒火,扭转方向向他开枪,“你不也有遗憾吗,海棠依旧又怎样,海棠无香,红楼未完,鲥鱼多刺,到处都是遗憾。”
顾驿之听到姜暮烟说到父母之命的时候,心情就己经像黑云秋风,再听她这一系列排比句,脸上的夜色越来越深沉,眼底更是浓浓地磨了一盏新墨,黑得己经化不开了。
“那你呢,你遗遗憾吗?”姜舒生睁着求知欲满满的眼睛,唯恐天下不乱地在顾驿之脸上反复试探。
顾驿之的头顶上方早己经乌云密布,他轻哼一声嘴角一撇,笑得耐人寻味,“没有人不遗憾,只是有人不喊疼。”
胡说八道嘛,谁不会啊。
说完猛地灌了自己一杯酒,样子懒散,没有焦点的目光远远的不知落在了何处。
姜暮烟野看顾驿之颓废得有点像被野火燎过的茅草,想缓一缓气氛,语气嗔怪地问他,“我今天才发现你居然是一个酒鬼呢?”
姜暮烟笑着指了指空空的酒壶,“这壶酒大半都是你喝的吧?”
顾驿之散漫地扫了她一眼,怄气似的又给自己加满一杯,“你没发现的事多着呢。你有心吗?”
“我怎么没心了?”姜暮烟的脑袋里就像稀饭拌浆糊,不知道刚刚哪句话又得罪他了,嘟嘟哝哝反问。
顾驿之不答反问,转头看她目光怅然深沉,“那你告诉我,你还有什么遗憾?一次性说个清楚明白。”
姜暮烟哑然,其实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为堵住她表哥的嘴胡扯了一通。
她跟姜舒生感情再好,私人事她还是很保守,也不喜欢跟别人提及。
没想到又撞在顾驿之的枪口上。
两个人西目相对正在较劲,姜舒生看到这情形有点像二八月的天,脚底抹油逃到门边穿上外套。
姜暮烟回过神,姜舒生也喝了不少酒,她好心地劝他,“喝酒后吹风不好,要不,你在沙发上将就一晚。”
“我不将就,我又不是你们俩。我绝不将就。”
顾驿之苦笑,而姜暮烟吐着血咆哮,“姜舒生!!!”
她表哥吓得一个激灵,像风一样地卷了出去。顾驿之也受到了恐吓往边上躲了躲。
姜暮烟想着那个肇事逃逸不顾她死活的表哥,拳头握紧,就像烧得正红的火炭上被泼了一盆冷水,又冒烟又冒气。
再回头看向他那个喝醉了还在闹脾气的老公,他两只手一首在揉太阳穴。
她闭眼忍了忍耐着性子走过去问他,“你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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