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队继续在黑暗中悄然行进，如一条锁定猎物的蟒蛇一般，无声无息地靠近敌营。
“他是木淮初的人。”傅之恒低沉的声音响起。这个“他”指的便是那位蓝瞳少年。
“嗯。”柳知忆自然也看出来了。
边陲的依云村向来民风淳朴，根本不会出现将一个孤立无援的哑巴扔到大漠中的情况。况且那人十分清楚军中有会手语的人，显然是提前调查过了。
如此明显的破绽，柳知忆也摸不太清，究竟是对方太过狂妄自大，还是因为他们有着别的阴谋。
“要我去杀了他吗？”傅之恒的声音再度响起，瞬间驱散了柳知忆眉间的阴霾。
虽说这法子莽撞了些，却也确实为一种以绝后患的方式。
“不必。”柳知忆摆了摆手，“我们大可以将计就计。”
傅之恒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不多时，顾余率领的前锋停了下来。
柳知忆立马会意，仅仅一个抬手，数千支淬火的箭矢便己在弦上。手臂无声挥下，刹那间万箭齐发，如流星般划破黑暗，带着凌厉的呼啸声朝着敌营射去。
“动手！”傅之恒高呼一声，率先舞着长枪冲了出去。
柳知忆紧跟其后，手中长剑闪烁着寒光，与傅之恒并肩杀入敌阵。敌营瞬间大乱，士兵们在睡梦中惊醒，慌乱地拿起武器抵抗。
傅之恒的长枪如蛟龙出海，每一次挥舞都能扫倒一片敌人，所到之处，鲜血飞溅。柳知忆则灵活地穿梭在敌群中，剑影闪烁，火星飞溅中，敌人纷纷倒地。
“呜——”
浑厚而低沉的号角声顿时贯穿了夜空，黑暗中忽然传来纷乱的马蹄声响，整个大地都为之震颤。
“撤！”未等众人弄清楚发生了什么，柳知忆果断下令撤退。仅仅听这动静，前来支援的敌军起码有五万人。
柳知忆本以为会有一场血战，却未曾想到那群前来支援的敌军根本没有乘胜追击的打算，见他们撤退便没有再追上来了。
柳知忆并未停留，带着军队回到了军营中。两军仅仅交战半晌，士兵们受的伤都不算太重。
柳知忆看着军医为几名伤员包扎好伤口，皱着眉陷入沉思。
目前看来，木淮初早便知晓了他们的行动，提前让那蓝瞳少年等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还让援兵躲在了暗处。
但是……木淮初为何不趁今日重创他们，反而还放任他们撤退了回来？
顾余曾探查到敌军至少有二十五万人，今夜看来的确如此。可他们仅有不到十万的兵。如此悬殊的兵力，若是正面对上，他们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也许是想得太入神，以至于傅之恒到了他面前他都没有察觉。
傅之恒：“灏南？”
“嗯？”柳知忆猛地回神，对上一双深邃漆黑的眼睛。
傅之恒没说话，先将柳知忆带到营帐中才缓缓开口，“我有个法子。”
柳知忆看向他，却见那双漆黑的眸子中多了几分决绝与狠厉。
“如今你也看到了，兵力悬殊，我们根本无法从正面突破。”
“嗯。”柳知忆点点头，认同他的看法。
傅之恒继续说道：“恰巧这时来了个蓝眼之人，不如就按你说的，将计就计。”
“你想如何将计就计？”柳知忆心中莫名升起一丝不安。
“深入敌营，擒贼先擒王。”傅之恒的语速很快。
柳知忆没大懂他的意思，皱着眉看着他。
“我们可以先造出些内部不合的假象，再向木淮初透露些消息，以他那自大的程度必定会想办法离间我们二人。”
从今夜的行动来看，木淮初放任他们撤退，无疑是一个无比自大且狂妄之人。
傅之恒十分冷静地分析着，柳知忆的脸色却难看了几分。
傅之恒悄悄观察着柳知忆的反应，继续道：“到那时，我们便可刻意露出些破绽，让他将我带去敌营……”
“不行！”柳知忆立马反驳，“一人深入敌营太危险了。”
傅之恒却勾了勾唇，似是十分享受这种被人担心的感觉。但他这次提议并非玩笑之举，的确是有这样做的想法。
“那你还有别的法子吗？”傅之恒问道，低沉的嗓音首击柳知忆的内心。
法子自然是有的，只要善用奇兵，在适宜的时间出击，未必不能以少胜多。
但那样……会死很多人。
两人明显都想到了这一点。傅之恒十分清楚，柳知忆只是表面坚强罢了，真正的柳知忆己经无比的脆弱，禁不起那种生离死别了。
柳知忆读懂了他的想法，盯着他的眼睛质问道：“难不成让你去以身犯险我就会好过些吗？”
傅之恒先是微怔，随后一把将柳知忆抱了个满怀，语气中满是欣喜，“你知道吗，在没遇上你之前，我活着的意义就是杀了傅鸣和傅之升。但现在不同了……我因你而活。”
“那你为什么还要孤身犯险……”柳知忆打断他，声音很小，听不出情绪。但傅之恒知道他大概是在生气的。
傅之恒首起身，认真地看着那双将他困在那个还未到来的盛世中的珀色眼眸，极其虔诚地于柳知忆的眼角落下一吻。
“柳知忆，我会伴你一生，至死不离。”傅之恒的指尖眷恋地拂过心爱之人的脸侧，仿佛下一刻就要分离了一般，“即使我下一刻就要死亡，三魂升天，七魄入土，我也会回来，继续爱你。”
“你不信我吗？”
柳知忆站在原地久久无言，好半晌，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闭了闭眼，掩去眸中复杂的神色，沉声开口：“信。”
“信你。”他又重复了一遍，不只是在向傅之恒强调，也是在说服自己。
柳知忆垂着脑袋，傅之恒看不见他眸中的依恋，但落在他手背上的泪滴将那汹涌湍急的情绪尽数灌入傅之恒的心间。
傅之恒微微倾身，抬起柳知忆的下巴，柔和的吻点在柳知忆的薄唇上，又拂过几道清浅的泪痕。
“别哭。”
细腻的亲吻之中，傅之恒感觉到脸颊上有些冰凉，又是一滴泪落下，他听见了柳知忆颤抖的嗓音。
“我怕……小狼，我害怕。”
柳知忆的脆弱与不堪全然展现在傅之恒的面前，他只得小心翼翼地将人搂在怀里亲着，哄着，生怕他再落下几滴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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