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裴露脸色一刹那间变得苍白。
她紧紧攥着手，神色惶惶，连声音都在打颤：“阿楷真是车祸去世的？我以为那是诈骗电话。”
警察皱眉：“是不是诈骗电话，你联系一下你老公，或者跟交警还有医院联系一下，就知道了啊，用不了几分钟。你老公去世两个月十三天，你联系不上他，就没觉得不对吗？”
可当时，裴露只顾着照顾刚做完心脏移植手术的蒋杰，压根没精力分给我。
裴露像是根本没办法消化我去世的消息。
她不甘心质问：“阿楷平时很尊重交通规则的，怎么会出车祸？”
警察：“他去蛋糕房拿生日蛋糕，被酒驾司机撞了。”
听见这话，裴露愣了一下，脸色更白。
她应该猜出来，我那天回国，是想给她过生日了。
裴露失魂落魄离开警局，去医院领我的遗体。
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路上险些被车撞到。
裴露在路上情绪就不对劲儿，到医院太平间，看见我遗体后，她堆积的怒火彻底爆发。
“我老公车祸急救，医院为什么不第一时间联系我？你们知不知道，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工作人员诧异道：“不对啊，我听人说，手术前，交警一直用你老公手机给你打电话，你没接。不过你很幸运，你当时就在医院，你老公那台手术，你是他的麻醉师。”
当时我失血过多，魂魄已经飘出来了。
我知道裴露为什么拒绝电话，那时蒋杰说他的身体不行，她正心疼安抚他。
裴露显然比我更清楚这件事。
而且她也很清楚，她在那台手术里干了什么。
她身子踉跄了一下，被工作人员扶住了。
裴露魔怔了一般呢喃：“不可能，一定弄错了！怎么可能这么巧，我刚好是我老公手术麻醉师…… ”
工作人员叹气：“裴小姐节哀，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可确实没弄错。我大哥也参与了那台手术，他说你老公是遗体器官捐献志愿者，很伟大。”
“我大哥揭开手术无菌布，看到他那么年轻，觉得还挺可惜的。还说本来像她那种情况，大部分都能救活……裴医生，裴医生你怎么了？”
裴露身体摇晃两下，倒了下去。
只是在梦境中，她都泪流满面哭喊着：“阿楷，对不起！”
她当然该说对不起。
不是她的私心，我不会死。
她跟我告白时曾说：“当医生，以后你再自残，我就不用怕救不了你了。阿楷，以前那些伤痛就翻篇吧，让我当你的麻醉剂，帮你忘记那些痛苦吧。”
我一度为之动容，现在才知道：
她不会帮我麻痹痛苦，她只会让我更痛苦。
她也救不了我，只会把我推向更深的深渊。
可工作人员不知实情，只会跟人感叹：“裴医生触景生情，因为她老公的死，太难过晕倒了，真可怜啊。”
其她人也觉得她可怜，心生同情：“她老公要是看到她这样，肯定也会难过的。”
我一点都不难过，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恶心又虚伪的世界。
可我不知道该怎么离开。
我不想再听旁人夸裴露，飘去其她地方。
医院里鬼魂很多，有个放心不下孙女滞留人间的奶奶告诉我：“只要你下葬过七天，就可以离开了。”
“那我应该很快可以离开了。”
裴露已经知道我的死讯，我以为她会很快把我下葬，我终于可以解脱了。
可裴露醒来后，把我遗体拉回家里，放进冰棺里，根本没准备下葬。
现在是寒冬腊月，她也不嫌冷，弯腰抚摸着冰棺里的我，模样深情而哀戚。
“啊！吓我一跳，露露你怎么把小聋子尸体带回来了？赶紧弄走，多吓人啊！”
蒋杰从我卧室走出来，只一瞬间的惊讶，就嫌弃地退远了。
我生前都无法获得他的尊重，死后亦不能。
可笑的是，我心脏还在他的胸腔里跳动着。
裴露抬起头，眼底血丝遍布：“蒋杰，你的心脏都是他给你捐献的！”
可救命之恩，也不会让蒋杰觉得感激。
他甚至还有些高高在上：“一个鱼贩子生的贱人，死后能给我提供心脏，都是他的荣幸。要是有其他心脏提供者，我还不乐意用一个小聋子的呢……啊！”
裴露一巴掌重重扇在他脸上：“滚！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蒋杰捂着被打肿的脸，愤怒冲去卧室。
他抱着我的一堆衣服出来，当着她的面，报复性地拿剪刀去剪。
“谁允许你动他东西的？放下！”
裴露慌张去夺。
蒋杰被推倒在地上，剪刀在他脸上划出手指长的口子，鲜血不断淌落。
他满眼受伤跟不敢置信。
可裴露却只是拿着还在淌血的剪刀，对准他：“他讨厌你的声音，不要吵他休息！”
她的模样太过吓人，像是随时会割掉蒋杰的舌头。
他终于后知后觉感到害怕跟难过：“你真爱上了他了吗，露露？”
裴露第一次未回避这个问题，只沙哑道：“蒋杰，我跟你说过许多次的，我早就爱上他了。不是故意让你吃醋，也不是图一时新鲜，我想跟他厮守一生。”
她扔下剪刀，小心翼翼去捡地上我的衣服。
一堆衣服中间，掉落着一个小小的破旧的日记本。
我瞳孔皱缩：“不要看！”
我想要去抢，手指却从日记本中穿过，只能眼睁睁看裴露捡起、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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