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余晖把上海的大半个天空都染成橘红色。
此刻，中西女校门口，各式各样的车在校门口候着，有小汽车、马车，还有黄包车，但大部分是小汽车。
这是放学时间，婉春和几个同学说说笑笑地往外走。
“婉春，明日一起去骑马？”赵呦呦在门口拉住婉春问，明天周末，不用上学。
“也行，下午去吧，我早上有课。”婉春说，她明早有家教课，是个美国老师，她要额外补英语，为出国读书做准备。
婉春上初中的前一年，她三哥，也就是婉春亲大哥项维和考上了清华大学，他上了一年学后，也准备毕业后考美国的学校继续深造。婉春想到时候跟哥哥一块出国，直接考那边的大学。
婉春转身问牵着她手的顾夏筠和排着走的杨颖慧。“夏筠一起去吗？颖慧去不去？”
顾夏筠看了看日头：“太晒了，我不想出门。”
颖慧苦着脸：“呦呦你怎么那么爱骑马呢，我可一点都不喜欢。”
赵呦呦：“你们不骑马，可以在室内吃吃喝喝等我们呀，一天呆家里做什么？”
四个人说定了，各自找家里的车。
“七小姐，这儿，在这儿。”刘叔在不远处跟婉春招手，婉春跟朋友们告别，往自家的车走去。
“七小姐今日可顺利？”到车上，刘叔照例问这么一句。
婉春笑起来：“刘叔，你就不能换句话问？”
刘叔每天来接她，每次一见面就问这句话。
“只要小姐顺利就好，到新学校两个月了，二少爷还是不放心得很，怕您过得不顺利，见不着您的时候就问我。”刘叔笑着说。
婉春：……。
她二哥项维安就是喜欢操心，她不过是小学时候打架多了一些，那也是要练手来着，再说，张耀笙还是讲点武德的。后面再大点点，十岁后她就都不跟他打了，后面她还跳级，比他们先毕业。
婉春初中选择上女校，说实话，她还蛮喜欢这所学校的，这里的老师、学校的环境，和同学都不错。
这是外国教会办的一所学校，中英文双语教学，校园很漂亮，设施也相当完备。
校门有厚实的门洞和一个尖顶，进去就是一座教学楼，一层二层都有长长的过道，很宽敞，铺着大块方瓷砖，敞亮洁净。
楼上楼下有大讲堂，里面一排排的桌椅都固定在地板上。桌椅是一体的，像教堂里的那样。
楼下有大图书室，中英文图书都有，可从这里借英文小说看。图书室还设有几排长桌，比课桌宽绰多一些。
三层有化学、物理、生物实验室。玻璃试管、器皿等很齐备，上生物课，每人都有一架显微镜，在这个年代，挺奢侈的。当然，还是比不得婉春的现代学校，虽然那只是一个普通中学。
手工、图画也有专门的课室，都在三楼。
三楼还有琴室，几架钢琴分别放在几间小室里，供学生轮流使用。
教学楼的楼下还有衣帽间，天冷了穿的大衣、戴的帽子、拿的雨伞什么的，都可以挂在那里，门房给个铜牌，放学时再取就行。
教学楼的右侧是大操场，排球场、篮球场、田径场，应有尽有。
当然，环境这么好，学费也贵，走读的一学期都要上百块大洋。所以能来这里读书的都是非富即贵。
女校当然都是女老师多，多数是外籍老师，她们一般还会取一个中文名字，教婉春的教员婉春喊她们miss施、miss鲁。也有些男老师，教国文历史。
上课都是英文授课，数学、物理、化学，都是英文课本。只有国文课和中国历史课用中文上。
这所学校有些课是一般学校没有的，比如“家政”课。在这个年代，女校还有一个目标就是培养淑女，将来做太太，“家政”就是围绕这个目标设置的，教怎么穿衣好看，颜色如何搭配，家如何整理，如何装饰等等，还教怎么做面包、饼干、蛋糕、冰激凌。
学校平时还特别注意学生的仪表举止、礼貌等。吃饭不许出声，添饭加菜不可离开座位，要摇饭桌角上的小铃，走路也要得体……
难怪大伯母一力推荐婉春来这所学校读书。
多一门手艺多个机会嘛，这些婉春也一样认真学。
婉春的家在法租界，学校在公共租界，所以回她家有一段距离。
车子往前行驶，这会儿的租界，有修洁整齐的马路，有宏伟的建筑物，有最大的娱乐场所，有最大的百货商店。这在外人统治下的上海租界，操纵着上海的金融，运输，交通，和商业的一切。
婉春托着腮看着车窗外，他们都想不到吧，以后的人们根本不知道租界是何物好吗？这明明都是我们中国人的地方，哼！
婉春回到家，先去跟伯母打招呼。
“婉春，来，看看我给你买的这裙子漂不漂亮。”大伯母喊她。“你姆妈今天去给你阿爹送饭了，等会儿你陪我去听戏啊。”
婉春笑起来。她大伯母没得女儿，一天到晚就想着打扮她。
哦，她阿爹估计做学问到关键处了，周末也不回来。他一直觉得学校氛围好，做学问更能走心。
婉春：……。
“这颜色我喜欢，等会儿我试试，您看看。”婉春一边拿起桌上的饼干吃，一边跟她伯母说。
大伯母买的是一条粉色的裙子，有点像现代的蓬蓬裙。好吧，小女孩就要穿这样嫩的，婉春没意见。
“我衣裳多得穿不完。”婉春穿着新裙子转了两圈。“您可对我太好了，我怎么那么会投胎呢，爹娘好伯父伯母也好，哥哥们尤其好。”
“谁好了？”
大伯母刚想笑骂她两句，还没来得及说呢，一个声音就在身后响起。
婉春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她二哥项维安回来了。
“二哥，你今天回得这么早，真是难得。”婉春跟他说。
“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今天这么早回家。”大伯母看到她的二儿子，也稀奇得很。
大哥比婉春大十岁多点，二哥比婉春大九岁。
大哥项维济已经大学毕业，这会儿已经到公司帮大伯做事，大伯母天天给他物色相亲对象。
二哥也准备毕业了，读的商科，只他平时住校，少回家，周末回来也是出去玩没得人影，有时候他出去玩还带着婉春，是以，婉春见过他两三任女朋友，这哥哥从高中起就交女朋友。
三哥上北平读书了，婉春只寒暑假见着他，每次他回来，总记得专门给婉春带好吃的，北平土特产，嘿嘿。
四哥五哥这会儿准备考大学，正在学校死磕呢，星期五晚上都不回的，星期六回来也还得补课。这会儿考大学也不像后来统一考试，是每个大学自主招生考试。
“小七穿这身好看呀。”他说。“要不要二哥带你去看电影。”
婉春：“不看，今晚我要跟伯母去看戏。”
“我听说了，是个京剧大师来表演，门票还卖得挺贵。”二哥说。
“等会你大哥也去跟我们汇合，你想去哪就自已去哪吧。”大伯母跟二哥说。
婉春秒懂，听戏是次要的，带大哥相亲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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