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春把车开回来后，还跟喻言卿告状。告状这事儿她不陌生，以前张耀笙跟他们兄妹打架的时候，她也跟老师告过状的。
“这人一看就是惯犯，以前调戏妇女的事情肯定没少做，看他有车，估计非富即贵，警察厅不敢管他吧，所以我把车开回来了，这种人，你一定让他受点教训。”婉春跟喻言卿说。
喻言卿拉过她的手，上下看了又看，问她：“有没有受伤？”
婉春吸吸鼻子，上前一步抱住他的腰，把头埋在他肩膀上，低声说：“我好害怕。”
喻言卿没忍住，一下就笑出声。
婉春放开抱住他的双手，对他怒目而视：“你笑什么？”
喻言卿忍着笑，伸出双手再把她揽进怀里：“没笑什么。”
她是不知道，她刚才开了车回来，双手叉腰，绕着那车转一圈的时候，整个人不要太神气，跟她小时候跟人打架一模一样，眼睛都是亮的，恨不得能再跟人打一架的感觉。
好吧，婉春知道他笑什么，她长大后，就没有跟人动手，今天这个，幸好他没有带随从，而且婉春是医生，一眼就看出他有烟瘾，把坏人打趴确实很过瘾。
“你下次还是让黄金利送你上下班，或是你自已开车上下班。这次只是运气好，万一下次遇到的是厉害角色呢。”喻言卿叹口气。“明天开始，阿凤不留家里，跟你上医院，家务我再安排其他人来。”
阿凤嘛，婉春以前也教了阿凤识字读书，也让她去考护士，谁知她晕血，看到血就整个人不好了。医院还是别去了吧。
婉春哼哼：“这还是首都呢，若人出个门都害怕，还谈什么建设。”
两人正说着话呢，婉春远远看到黄金利走过来，赶忙推开喻言卿。
黄金利在门口咳了一声：“报告长官，车主问到了，是云南吴司令家里的公子。”
婉春听到喻言卿跟那个黄金利说的吴司令通了电话。也不知道那个吴公子敢不敢来拿车，一看他就是惯犯，她非得让他脱层皮不可。
这事丢给喻言卿后，婉春就放下不管了。
晚上，吃饭后阿凤跟她说，今天，有好几个教员的太太来找婉春，说要约她一起玩。
“我说小姐上班去了，她们偷偷问我，说喻长官是不是没有给夫人钱花，让夫人自已去挣钱啊。”阿凤说。
婉春正喝一口茶，咳起来，她笑着跟阿凤说：“你没跟她们说，他钱都给我管吗？”
“说了啊，她们不信啊。”阿凤说。“她们还问，小姐都去上班了，为何我不去，我跟她们说，我这也是在上班，我这工作喊家政服务。”
婉春不知道说什么好，叹口气，这会儿好多官太太都不上班，因为做家庭主妇，付出也不被丈夫看在眼里，一些人，发达了，就另娶年轻太太。
婉春觉得，她要以身作则，让她们看到生活的另外一种可能性。
她家里，大嫂不上班，二嫂和三嫂倒是一直上班，特别是三嫂，回来就到大学里去教建筑学。
晚上，婉春在灯下奋笔疾书，写建设助产学校的一些情况，从目前的一些生育现状开始写，资料都是现成的，杨主任很早就做过很多调查，她只要归纳总结就好，然后再论述建设学校的一些好处，再到学校要教些什么内容等等。
喻言卿去巡视学生夜间训练回来后，婉春看到他也在书桌的另一头写东西。
夜已深，婉春写得累了，想休息一会儿，她站起来走几步后，凑到喻言卿那边，看到他写的是《论军校德式教育的必要性》。
他看到婉春走到他身边看他，停了笔，一把把她拉过来，让她坐到他腿上。
“现在军校采取的是日式教育，两年制，我觉得短了一些，德式教育是三年制，可学得更扎实。”喻言卿仰着头跟她说。
隔行如隔山，婉春不懂两者的差别，但不妨碍她夸人：“你真厉害。”
婉春坐在他腿上，他抱着她的腰，听到她的话，他笑起来。“我当然是厉害的。”
婉春听着他的语气，知道这家伙歪楼了，想起夜里她常被他欺负得哭唧唧，脸忍不住发烫。
“我想起来了，当时忘记问你，山本知道我是你未婚妻了，竟然就马上放弃了，他那么好讲话？”婉春舒舒服服地靠在他身上问，今天又遇到流氓，让她又想起山本纠缠她的经历。
“他们日本军部派系林立，我认识的同学也不少，他自诩君子，还是后来者，当然只好忍痛割爱了。”喻言卿说。
然后他又问她：“以前我虽知道你也是心仪于我的，但是却一直拒绝我，为何后面又爽快答应嫁我了？婚期我选了最近的日期，你也没反驳，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高兴。”
婉春：……。
“山本纠缠我，虽说他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我家里也派人陪着我，但是，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日子一久，谁知道会如何，我心想，便宜了谁也不能便宜他啊，就火速嫁给你了。”婉春郁郁。
喻言卿把头埋在她后背，笑了好一会儿，然后他把脑袋挂在她肩膀上，低声跟她说：“确是便宜了我，婉春，你不知道，跟你行夫妻之事，我有多快乐，便是让我做神仙，我也是不愿的。”
婉春脸色红红，轻声说他：“你也不是好人。”
喻言卿又笑了好一会儿。“我确实算不上什么好人，但是，我想做个好人的。”
“我们党国内部，现也派系林立，互相倾轧，各地军各怀心思。”喻言卿叹口气。“如我没有想错的话，现在跟桂系打，以后说不定还要跟冯军阎军打，不管谁胜谁负，死的都是老百姓，尽快结这内战，是我最大的愿望。”
这两天，总司令喊他去询问，他倒是尽职尽责的出了好几个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计策。比如以经济方法瓦解冯军，以政治方法解决阎军。
“我们江北，我从国外回来时，因我父亲要养兵，花费巨大，他又不事生产，江北本就贫瘠，盘剥百姓得厉害，许多人家不得不卖儿卖女，惨不忍睹。”喻言卿头埋在她怀里，声音低沉。“我才想方设法，从我弟弟手中抢过督军之位。现在江北，好不容易百姓才得喘口气，我不能再把他们拖入战争。是以，我一心一意投诚。”
婉春抱抱他，跟他说：“我明白你的，我只希望，你到任何时候，都自已心底有根线，不要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喻言卿点点头，又笑了笑：“我是那么是非不分的人么？”
“日本狼子野心不小，中日之间将来必有一战，所以，若我能在军校，为国家培养出更多军事人才也好。”喻言卿又说。
婉春默默，其实这个时代，不少有识之士都预言过中日必有一战，但是没有人相信罢了。
“喻言卿，这场对日本的战役会很快就开始，你得提醒提醒他们。”婉春说。
“现在总司令一心一意巩固政局，听不进其他，我提过几次，其他人也提过。”喻言卿苦笑。
婉春想起以前历史上学过的，日本已经打到家门口了，他们不抵抗，日本已经长驱直入，还是要“攘外必先安内”，气得牙根痒痒。
“军校教育长这个位置也不是不重要，你刚投诚过来，为何把你放这位置？”婉春问他。
“孙先生以前曾去过日本访问，我作为留学生代表跟他汇报过，当时总司令也在。”喻言卿说。“且，北伐一场战役，我曾救过总司令。总司令不希望我回江北，江北虽兵不多但也不少，且众人颇为团结，也愿听我号令，不让我回去总得给个说得过去的位置给我吧。”
哦，原来如此，她就说嘛。
两人没再讲话，默默抱了一会儿。婉春有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要她去喊日本要打过来了，某年某月打过来，别人会觉得她失心疯。
这两天，婉春都处于一种很抑郁的状态。她觉得自已很没用。
山本骚扰她的时候，她也曾跟家里提过，如果中日战争，他们要不要到国外去，他们家在美国还有房子呢，阿爹的话是：“阿爹是不会走的，若到那一日，共赴国难便是。”
第二天，那个吴公子在别人陪同下上门来道歉，婉春心情不好，懒得见他们。
据说总司令也知道了这事，很生气，夸她勇敢外，还把吴公子收监，据说他真是惯犯，然后提出要南京市当局搞好禁毒，提高治安水平。
总司令夫人也把她叫过去，亲问了她，还夸了她，还说请她出任妇女联合会副主席。
婉春推辞不过，回到家撇撇嘴，以后别有事没事喊她去开会就好。
喻言卿安慰她：“你别只想不好的，你可以利用这职务，宣传一些妇健卫生知识，妇女婚姻自主等等呀。”
婉春眼睛一亮，是的呀，可以坏事变好事，就看你怎么做。
这天，婉春下班回家，就看到喻言卿等在医院门口。
他今天没有穿军装，穿了一套便装，婉春给他买的，看起来很不错。
“你怎么来了？”婉春高兴地跑向他。
“找你约会，谈恋爱。”他笑着说，伸手递给她一束花。
婉春咬着嘴唇笑起来，他一定是看她这几日闷闷不乐，想法子让她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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