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春与林教授刚出了武汉,就遇到了难民,路边到处是衣衫褴褛、面色焦黄的难民,到处都是胸前挂着白布难民条、面呈病态的难童。
天气炎热,有些人走着走着就倒在路边,他们赶紧下车救助。
难民太多,林教授决定他们先救助难民,再往前。他们在附近县设了难民营,难民诊疗所,免费给大家治疗。
“黄河决堤,俺家都被淹了,好不容易逃出来,三个孩儿,一个饿了啃了树皮后,肚子痛,活活疼死的,一个半道病了死了,只剩下这个小的,这几天也病得很重,求求好心人救救他吧。”一个母亲抱着她的孩儿,淌着泪跟婉春说。
看着流离失所的衣裳褴褛的瘦骨嶙峋的难民,婉春觉得自已眼睛都被刺痛了。古人那句“宁为太平犬,莫为乱世人”——真是痛彻心肺的总结。
“人是生下来先有了籍贯才有了名字,离开了自已的家,人就如飘在大洋上的小舟。不逃出来可能死,逃出来也可能死。但逃亡也是一种反抗,不做鬼子的顺民,可敬。”一位当地的乡绅捐了几个粥铺救助难民,拄着拐杖跟林教授说。
小玉等一群青年医生护士饱尝这种艰苦的折磨,使他们的爱国热情交炽,也让他们更坚定自已的信念。
婉春和林教授商量了后,空出了他们的两辆车,先把路上的难童运到武汉的保育会,到时候让政府统一安排撤离,好过他们现在在路上,随时可能死去。婉春带着小玉两个男医生还有两个护士随同护送。
婉春之前去夫人那里的时候知道武汉的保育会刚成立没有多久,理事里面有好几个国民党高官夫人也有我党的杰出女同志。
车子到了武汉后,婉春专门去找了路教官的夫人蓉姐姐,她带着婉春去找了冯将军的夫人李女士。
李女士爽快地答应会安顿好这些孩子。“我们离开了爸爸,我们离开了妈妈,我们失去了土地……”在临时保育院里,婉春听到儿童们唱着这首《保育儿童歌》,想起自已的女儿,一时百感交集。
婉春他们看着孩子安顿好后,顺便给保育院里的孩子都检查了一遍身体后,找了个店吃点儿饭,然后,她竟然遇到了二哥。两人看到对方都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两人都脱口而出。
婉春拍着额头:“二哥你回家了吗?伯父伯母好吗?”
兄妹俩找了个地方坐着聊了一会儿。二哥告诉她,伯母知道六哥殉国后,病了一场,身体好些后,让他拿了钱和东西送去给诗杬母子。
家里在租界,暂时还是安全的,但是伯父被日本人监视了。日本人软磨硬泡的想让伯父去给他们做官,伯父就让大哥离开先去香港,打个头阵,等他寻得机会了,再带着伯母一起去香港汇合。
二哥送了东西到重庆给诗杬后,武汉又要内迁,工厂与人员向大后方转移,二哥因为参与了上海的内迁有经验,又被政府叫到武汉来帮忙调度。
“战事导致纱布价格大涨,我们家两家在租界的工厂,在租界领事帮助下,顺利复工,还接受了许多逃到租界的难民做工。我看阿爹虽说让大哥先去香港,但我觉得他和姆妈一点都不想走。”二哥皱起眉头,现在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家里的两老。
他看到婉春整个人都紧张起来,赶紧安慰她:“我跟上海青帮的人也有些交情,况且他们的五帮主小时候还得过你的帮助,我出来前,请他们帮助照看阿爹和姆妈。还有法国领事,向来跟阿爹关系好,我也托他庇佑一二。”
婉春听得瞪大眼睛:“我什么时候帮助过什么帮主?”
二哥笑起来:“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有一年阿爹春节前带我们去慰问难民?”
婉春点点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伯父还常带他们去他们家捐助的学校医院干活,她还在两所学校设立奖学金。
哎,不过她给江北军医院捐助了一批设备后,现在钱也不多了。
“宋帮主说,他母亲当时带着他和他妹妹逃荒到上海郊外,他生了重病,你看到他妹妹没有鞋子,又跟你年龄相仿,脱了自已的鞋子送给她。看到他病了,就把手上的金镯子送给他,他们后来进了城找了医生看病,活了过来。”二哥说。
额,婉春当时真不记得她送了鞋子给谁了,只记得那小女孩子脚冻得出血,她看到后于心不忍,脱了鞋子给她,小女孩不好意思收,婉春跟她说,她不要紧,她马上就回家了,她才收下。然后她喊来五哥背她到车上去。
“宋帮主一直挺关注你的,你成婚的时候,他还托我送了一份大的礼金给你。”二哥说。
额,是吗?这个,额,这个,礼金她和喻言卿都捐出去了,看到不认识的名字,她就以为是喻言卿那边的人,也没多关注。
“那你怎么没有跟我说啊?”婉春问他。
二哥垂下眼睛:“我那时候忙,忘记了,没几天,你们就到南京去了,这事我想着,他的人情我过后帮你们还就好了。”
其实,他是看到宋帮主有钱之后,千方百计找小七那个金手镯,或许是知道身份有别,他没有走到小七面前,但经常默默关注她,山本纠缠小七,他也找了人恐吓于山本,他是男人,知道点他的心思。没有缘分的人,接触太多了,反而心里苦。
“那等以后他有喜事了,你也告诉我一声,我和言卿也随一份礼。真是太感谢他了。”婉春又跟二哥说。
“好。”二哥点点头。宋帮主的忙,他也已经帮了好些的。
然后,婉春又跟二哥说了四哥的情况。聊了不一会儿,二哥被人喊走了,走前,他叮嘱婉春要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已。
婉春现在已经习惯了这样短暂的相处和分离。
等婉春他们到长沙时,武汉濒临失守,人员在加紧内迁,婉春在报上看到报道,一艘装载三百难童的船只刚出长江口即被日本飞机击中,三百难童血染长江,哭喊一片,然后沉寂,葬身江底。
报上描述这段历史:“中国700万儿童,在十几个月内,估计遭敌人杀害死亡的,至少在10万以上,被掳掠的儿童,至少在15万以上。因敌人的侵略战争而流离失所的,至少40万以上。因遭意外刺激,而精神失常的和残废的还不在内。”
当时,他们一群救援总队的人员,都悲得吃不下饭。
“此刻国运艰难,愿诸君奋勇向前,愿来日我等后辈远离这般苦难。”林教授安慰他们。
婉春也回他:“对对,让我们这一辈,把该打的仗都打完了,把要受的苦难都受了,我们的子孙后代就都不用打仗,不用受罪了。”
大话讲完后,婉春晓不得,自已几天后差点就死在长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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