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暮春,婉春到了重庆,这个战时的陪都。
林教授和他秘书去找领导汇报工作,婉春自已去军医署汇报。
她说他们已经完成初步设计,卫训所将设有三个月六个月的短期培训,也有三年长期课程;会成立护士学校,开办临床检验、外科技术、X射线技术、环境卫生工程等班级。下个月就可以从部队派出人员到那里进行培训进修,尽快服务战场。
她提的要求,但凡这些官员反对的,婉春也不急,细细跟他们分说。他们也不敢太难为她。又据理力争了几项权益后,婉春一个早上把该办的事情办完了。
“有方主任的支持,我们这卫训所与实习医院一定会办得越来越好。”婉春笑呵呵跟那胖胖的方主任说,说得他笑容满面。
述职完后婉春邀请林教授一起到她们家做客,但林教授说他还有其他事情,他要去看望几个朋友。既然如此,婉春就不管他了,自已急匆匆地跑路了,她可太想家里人了。
阿爹和姆妈1938年初随学校迁到北碚夏坝。
夏坝距离主城区尚有几十公里距离,坐火轮需要大半天时间,婉春从千厮门码头上船,到傍晚才抵达北碚。
婉春回来前也没有通知家里人,主要是来不及,现在主打一个给他们惊喜。
婉春到这里才知道,这里条件也很艰苦,校舍很简陋,校办是一所破庙,教室、图书馆、食堂都是租用的民房。
此时已是黄昏,嘉陵江的斜坡上,散坐着三两成群的同学在看书。
川渝多茶馆。几张八仙桌,几条长板凳,一个终日热气缭绕的老虎灶,以及几十副由三件套组成的茶具,便是一个茶馆的全部家当。
婉春看到,许多学生坐在沿江的茶馆内做功课,或争辩着国内外大事。
“汪精卫投敌叛国,臭了自已,臭祖宗,更臭子孙。”
“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汪派汉奸们恐惧于日本力量的强大,片面认识中日力量的差距,视敌人如神物,看自已为草芥,无视民族的力量、人民的力量、正义的力量。”
“象汪精卫这样的汉奸头子,跑到敌京,亲上降表,为日寇充当进攻中国的先锋队,还只是轻轻解除职务,试问纪律何在!国法何在!“
婉春听到茶馆里的声音传来。
嗯,这个事情婉春知道。
1938年年底,大汉奸汪精卫逃离重庆,在越南河内发出一封卖国“艳电”,公然说日本“对于中国无领土之要求”、“尊重中国之主权”,能使中国“完成其独立”。公开打出了乞降的旗帜。至此,汪精卫集团公开投入日寇怀抱。
她们这几个月,有时候还边干活边骂呢。
婉春走在这简陋的校园里,原本,她以为学生们在国破家亡之际,神情应该是痛苦的、焦虑的。但她见到的他们,笑容都真实而生动,有一种令人意外的从容。这从容,她想,它最直接的原因,乃是从骨子里相信未来,并愿意为未来而抗争。
婉春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阿爹姆妈的住处,他们租住了一间小民房,泥土筑墙,稻草覆顶。
天渐渐黑,农舍里油灯亮起,带着微弱的光芒,这里,还没有通电。
“别写了,吃饭了。”婉春听到姆妈的声音。
“嗯,我把学生的这个作业改完就来。”是阿爹的声音。
婉春鼻子一酸,喊了一声。“阿爹,姆妈!”
“哎哟,我这是太想女儿了吗?怎么出现幻听了?刚刚听到她喊姆妈了。”是姆妈的声音。
婉春吸吸鼻子,抹掉眼泪,挤出一个笑容来,然后快走了几步,推开那两扇木门。“呵呵,哪里幻听了,是您的宝贝女儿回来了呀。”
昏黄的灯光下,婉春看到阿爹姆妈的眼里都是惊喜。
“哎哟,哎哟!你怎么突然来了?”姆妈走了两步向前,一把拉住她对着灯光细看,摸摸她的脸,摸摸她的手又摸摸她的肩膀。“没有哪里不舒服吧?没有哪儿伤了吧。”
婉春笑眯眯抱住她姆妈:“没有没有,我就是回来述职的。”
“哦哦,没伤就好。”姆妈摸着她的背。“怎么这么瘦了,都是骨头。”
婉春蹭蹭她姆妈。“我这是苗条了。”
婉春靠在姆妈肩上看着她阿爹,瘦了,一下好像老了蛮多。
“阿爹也抱一个。”婉春说。作者“木易子君”推荐阅读《穿越民国之大帅求放过我要搞事业》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她放开了姆妈抱了抱她阿爹。
她爹咳了两声,笑呵呵,伸手拍拍她的背。
桌上,是两碗稀饭,一荤一素两样菜。
“囡囡饿了吧,姆妈再去给你煮点菜。”姆妈说。
婉春拉住姆妈,从包里掏出一大袋东西出来。“别忙别忙。我在街上酒楼买了菜回来呢,有豆豉回锅肉,辣子鸡呢。”
婉春为了更好地开展工作,一回来就带了点贵州土仪去送给夫人,顺便问她重庆好吃的酒楼是哪家,嘿嘿!
“你个小吃货。”姆妈亲呢地点她额头。“你俩先准备着,我去叫诗杬他们一家过来。”
“诗杬他们住哪啊?住我们这附近吧?”婉春赶紧问。
“就住对门,出了后门就是了。”阿爹说。
婉春点点头,三下五除二摆好菜,饭却不够。
“没事儿,诗杬他们也自已煮了的。”阿爹说。
婉春说了声“好”,刚想出去接人,就听到叭叭跑步的声音,她开了门,一把抱住跑在前面的小孩子。
“哎哟,我们小天翔又长高了。”婉春亲了两口小孩儿。
两岁多的小孩儿眉眼跟六哥很像,被她亲了两口,脸红红,皱皱眉头。“你就是七姑姑吧?我能自已走路。”
“好好好,自已走路,你真能干!”婉春赶紧把他放下来,蹲下来跟他说话。“你好,天翔,我就是你七姑姑。”
“跟七姑姑问好啊。”诗杬的声音传来。
婉春抬头看去,看到了诗杬,她瘦了很多,笑容依旧,问她:“婉春,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额,这话该她说吧。
“还说婉春,你不是也一样。”诗杬姆妈说。
婉春看到大人,赶紧跟诗杬爸妈打招呼。
天翔看他们说瘦啊瘦啊的,接了一句话:“都是瘦人。”大家哈哈笑起来。
这晚,婉春阿爹和冯教授还喝了点酒,两人天南地北地聊。
婉春和诗杬哄了孩子睡觉后,两人坐到门口聊天。重庆暮春的天气,已有些热,幸好嘉陵江边风凉凉,很舒适。
“我从没有梦见过他。”诗杬看着满天繁星,跟婉春说。“你梦见过他吗?若能再梦见他一次便好了,我真想跟他说说话。我吃口好吃的,听到儿子又说了几句好玩的话,做了几件好笑的事,我就特别特别想跟他说。若他也能看见,不知道该多高兴。”
婉春抬起头,把眼泪逼回去。“对不起,诗杬,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你。我知道那种痛苦,而你比我痛苦千倍百倍,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
诗杬抹了眼泪:“你不用安慰我。只是在家里,父母年老,稚儿年幼,我只能在他们面前坚强,到你这里,我才允许自已脆弱一下。”
“嗯。”婉春转过身,抱住她。“哭吧,哭出来好些。然后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爱护好自已就想他爱你一样。”
婉春轻拍眼泪浸湿她肩膀的诗杬,轻声跟她说:“我以前看过一本书,它说,每一个先走的人,他只是提前去为你布置下一世的家。时空是个圆圈,直行或是转弯,我们最终都会相遇。”
“或者,你听过这首诗吗?
请勿在我坟前泪涟,
我不在此,我并未长眠。
我是吹拂世间的万千和风,
是雪上闪烁的宝玉珠绳,
是谷子成熟时头上的光焰,
是轻柔的秋日雨帘。
当你从清晨的宁静中苏醒,
我将化作激流,上空群鸟巡行。
你睡时我是夜空中温柔的星影。
请勿在我坟前哭泣,
我不在此,我从未逝去。”
婉春轻声念着,轻轻拍着哭泣的消瘦女子。
从前车马很慢,书信很远,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婉春并没有多少时间在家停留,第二天,她就要回图云关去了,因为那里的工作还千头万绪。
婉春告别家人回到重庆的时候,试着往上海家里打了一个电话,这次竟然接通了,是大伯母接的电话。
“是小七啊!”她高兴起来。
婉春跟她聊了好一会儿,只她不知道,这竟然是她和伯母的最后一次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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